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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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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着用真心来写东西,并且写一些真实的东西。虚构可以想得很远,甚至活灵活现,但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却似乎由于它们太过于普通而无可捉摸。我往往捉摸不到其中让人思考的部分,或者那些部分根本就在表面,浅显又直接,如果多用用肉眼,就看得到它们。

    来谈谈我的三次回忆吧,这就是所谓真实了。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像飞快的四脚蛇,一下子就从窗前爬窜过去。于是我只能抓住过去的绳索,把回忆拉出来,洗剥洗剥,整理干净。

    我在江西求学的时候,结识了一位男同学。他温文尔雅,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我是比较喜欢安宁的环境,像恬静女生所在的场所,考试时静静的笔尖沙沙声,河边的微风吹来吹去,轻轻拂动过往行人的头发。这位同学性格内向,说话细声细气的,很容易营造和融入一般平和的环境。学校位于信江边上,我闲来喜欢独自一人在江边走走,人工铺设的鹅卵石小路,连有铁索的石栏和岸边栽种的花草与大树,加上不时吹过的微风,让人畅怀。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他。我们是友好的同学,另外他最近交了女朋友,显得满面春风。我们点点头,招呼一下,就结伴走了起来。这就是散步了吧,如果旁边是个女同学,心里应该会更踏实。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和他杂七杂八地聊天,聊前程,聊课程,聊他新交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个子小小的,属于可爱型,我对她的眉毛印象很深,有点像新疆人。估计聊天也只能这么普通,这么没有方向,漫天得没有目标。可不是嘛,如果是框定在一个范围内,就某几个课题展开讨论,那怕就不是聊天,变成开会了吧,偶遇“碰头”会。

    两个人走走停停,遇到漂亮的女生经过,等人走远了,就指点评价一下。到底指点江山和指点美女有什么不同呢?一个志怀高远,一个难脱俗趣,胸怀的宽窄也是两个极端吧。

    忽然,路上爬过一条大蜈蚣,我们看它沿着惯常供人休息的椅子纵向爬行。它爬爬停停,节奏跟我们差不多,所以能跟上它。不知道它的目的地在哪里,它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去访友,走亲戚,还是迎接从远方到来的儿子或仇敌?这些都不清楚,说不定你去问它,它也一头雾水:“咦,我这是要上哪儿?”同学说:“这条蜈蚣真大!”我点点头:“个头是很大。”他又说:“如果蛰了人一定很疼。”“是啊。”“我去把它打死了吧。”他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顿时于心不忍,劝道:“它又没咬你。”他指着旁边的长椅,担心地说:“情侣来这里坐,不小心会被咬到。”“没人伤害它,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我据理力争。“它总是会害人的!”他蹲了一下,捡了两根树枝,就冲着蜈蚣去了。“你如果把它弄死,我就——”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用树枝把蜈蚣夹住,丢到了江里面。我不知道蜈蚣会不会游泳,大概不会吧,要不它怎么只在岸上爬?它应该淹死了,我面前无缘无故地死掉了一个生命。或许我该自责,我本应该更强硬一些,甚至更暴力一些对待这位同学,那样一定救得了蜈蚣。

    我曾经在消防队里工作,身份是一名普通的消防员。消防队的院子里绿化搞得好,草多花也美,因此出现了很多螳螂,几乎随处可见,实在不是一般数量。然而我这次要说的,却不是螳螂。我们每天照例要训练,如果来得早了,就在操场旁边蹲着或坐着,七八个小兵姿态各异,都享受着难得的行动自由,一会儿该训练正步了吧,是最累的一个项目。我们挨着楼房休息,前面是要走人的。百无聊赖之际,我最爱逗弄身边的螳螂,或者观察它们的动作,或者捏一捏它们的后腿,再轻轻地放开,我对小动物的爱,是跟对婴儿差不多,一直都是轻拿轻放,尽量不干涉它们的自由。“玩”螳螂腻了,我又去看其它东西,发现在面前的走道上趴着一只飞蛾,大概是因为白天吧,它没有什么力气,显得不能动弹。我想,这里如果有人走过,一不小心就会踩死这个小东西。于是我轻轻地捏起它的两个翅膀,把它放到我的身后,靠近楼房墙壁的地方。我旁边坐着一位战友,这之前都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草坪,这时他把脑袋往回一扭一低,就看到了刚才的飞蛾。他本来盘腿坐着,却突然跳起来,以近乎标准的正步走姿势踏下脚来“干脆”地踩死了飞蛾。天哪!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家伙就突然鬼上身似的,由呆板到精明,由静到动,竟然完成了一整套队列动作,而目的就是踩死飞蛾。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这只飞蛾是因为我送了命,我给他搬了家,同时也送了它坟墓。我又有点儿奇怪,这位队友在平时的正步训练中,走得一直是倒数第二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福至心灵,纯熟起来的,是飞蛾给了他灵感吗?看着他洋洋自得地抖落粘在鞋底的“尸体”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在很小的时候,喜欢跟院子里的伙伴们一起玩耍。大家有时候疯跑,一点儿名堂也没有,但是很开心;有时候玩很有名目的游戏,比如跑城、打沙包、跳皮筋和收拾电棒;还有的时候,就杂七杂八地瞎玩,或者捅蜂窝,然后抱着头乱窜,或者跟着大人很开心地去看别人家“丧葬”的热闹,当时觉得那些人哭起来像唱歌一样,怪有趣的,现在想想是有些无聊了。此外,我们捉一些小动物来玩,还解剖过老鼠。有那么一次,一个小孩不知从哪里捉了一只螳螂,我年纪比他小,应该是小小孩。我们那地方螳螂很少,大家都围着看稀奇。“它飞得可高了!”他高高举着螳螂,到我们够不到的地方。“胡说,螳螂根本不会飞。”我看过螳螂的图片,印象中螳螂也是昆虫,应该和蚂蚁差不多,只是会爬。(现在我知道了,蚂蚁也有会飞的)。“不信你看!”他听我不服气,就证明给我看。只见他拉一拉螳螂尾部的“绿裙子”露出了透明的薄翼,像扇子一样可以展开收拢。天哪!跟蜻蜓差不多,我吃了一惊,原来还有这种玄机,看来螳螂不但是会爬,也会飞行,真是多才多艺的家伙,我由衷感到钦佩。就在我啧啧称奇的时候,拿着螳螂的那只手,突然在另一只手的配合下,将那薄翼给撕了下来。“嘿嘿,这下你可飞不掉了!”然后这孩子就把螳螂丢在地上,看着它痛苦地爬行。我觉得自己是能体会这种痛苦的,就从翅膀被撕烂的声音中。

    “人人生而平等,我们认为这是不言而喻的。”这是美国独立宣言中的话,我一直奉为经典。在人类创造文明的进程中,我认为精神文明比物质文明更能代表真正的文明。在精神文明中,人类之间平等关系的建立和维持,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那么,人类与其它动物之间是否也应具有类似的平等关系呢?这样的文明是不是更进一步呢?大的倡议作为命题是很合适的,就让它摆着吧。那么小小的我呢?我救不了蜈蚣,救不了飞蛾,也救不了螳螂,有的时候我甚至救不了自己。自己这一存在就像间草草搭就的小屋,无论什么风吹来,都要摇上一摇。如果风来得大一点儿,它就要散落开来,变成平摊在泥土上,一时又不知所谓的草根。我想,还是先拯救自己,让我能在这相对于我来说,足够复杂艰险的社会中暂且存留下来吧,也许还有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