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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逾站在饭厅门口,专注地闻着空气中那抹奇特的味道。
是有人在燃香吗?可一般的熏香不可能有这种味道,赵不逾很确定。
那么,莫非是厨房做了什么新菜色的味道?似乎也不可能,这里的厨师只会最粗浅的料理,东西能煮熟就很万幸了,没有人期待他会研发新菜色。
那么,这究竟是燃烧什么产生的味道?
赵不逾是个天生的商人,对任何未知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因为这样旺盛的好奇心,所以总能挖掘出每样商品的最大价值。这次,他也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开始寻找这抹味道的来源。
这个味道很奇特,从来没有闻过,香香的,带点辛辣,有点呛,但却并不令人感到讨厌,甚至,忍不住闻了还想再闻;很勾人,但并非是女人香那种勾人法,却又难以具体形容出来这到底是点燃了什么东西产生的味道?
自幼生长于豪门巨富之家,不敢说天下各种熏香味他都闻过了,但最好的与最特别的香味,他都是知道的,所以当鼻子一闻到这种前所未有的香味时,自然好奇心大起,连带着,敏锐地往商业方向思索着制新香的可能性这种味道,不胜在名贵而在新奇,应该很有市场!猎奇是有钱人的共同嗜好,独一无二的产品最容易在他们身上赚到大把金铢。
“少爷?怎么往门口走了,要出门吗?”赵平看着大少爷突然转身朝大门走去,连忙问着。
“你有没有闻到一种特别的味道?”
“味道?”动了动鼻子,深深嗅了几口,赵平讶然叫道:“咦,这是什么香味?没闻过的。”
“正是没有闻过的。”赵不逾走到敞开的大门前,正在辨识味道的方向。
“大少爷,您要出去吗?”守大门的门房连忙从一旁的轮值房里钻出来,满嘴的油都来不及擦,看得出来正在吃饭。
“没事。”赵不逾挥了挥手,让门房回去继续吃饭。抬脚跨出门槛,正要张望四方,不料却一眼撞进一双含笑的眼底,不由得为之一怔!
“嗨!”来人身于懒洋洋地半靠着门墙,一副悠闲模样,开口打招呼的同时,几朵烟圈从来人嘴里被卖弄了出来。
是这个香味!但,怎么会是这个人?!
还有,为什么烟竟会从她嘴里吐出来?难道世上有什么熏香是可以点在嘴里的吗?是怎么点的?作用是什么?净化口气吗?
赵不逾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然而一颗活络的大脑瞬间已经转出无数个问号,并迫切渴望得到解答。即使上次分别时,他在心底下定决心再也不会见她!再也不可能跟她有任何合作!
毕竟这个女人实在难缠,对付她比对付嫡母还累。不是说这个女人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但跟她谈生意,却是非常累心的一件事,总觉得跟不上她的思绪,无法掌握她的性情。失去主控权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上回折扇的谈判,他一直觉得自己吃了亏,却无力回天。那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戚觉,让他无比厌恶,于是很明白地拒绝了她在其它方面合作的提议——因为不认为这个奇怪的宫女身上还会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商品可以谈合作。再者,一个不能掌握的合作者,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在今天之前,他都深信两人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也很快将她忘在脑后。
显然,他错了;而她对了
他们还会再见面,还会合作
正如她所预言的那样。
“你”糟,忘了她的名字了!还是,他根本没问过她的名字?
“请我吃饭吧,守恒。”
“你我没允许你叫我的名字!”这女人真是太失礼了,一个人的字是可以随便叫的吗?!
“你会允许的,守恒。”她将他的字叫得轻轻的,有点笑意,笑意里又带着点怀念意味。啊,这个名字,因为他这个人的存在,便永远不会被她遗忘掉了,这样真好,真好。
“不可能!我不会允许!”赵不逾绝望地发现自己破功了,他的修炼不到家,什么喜怒不形于色都化为天边的浮云,光是看着她那一张笑得懒洋洋的脸,就忍不住一股火气直冒上来。
“守恒,我想叫就能叫,你不允许,又怎样呢?”
“你——”无赖!
“你也可以叫回来啊,守恒,我并不小气,当然——”金宝生笑得坏坏的:“如果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的话。”
赵不逾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风度大失地瞪着她看。
这个女人——这个气死人的女人——见鬼的她到底叫什么名宇?!
“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
半个时辰之后,用餐完毕,金宝生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很好看的油纸包,这个折叠成长方形的油纸包使用的是日式礼盒包装的折法,土黄色的油纸里衬了一张雪白的波浪纸,形成很亮眼的视觉效果,本身就够惹人注意了。然后,金宝生从油纸包里倒出两根比女性手指还细长些的长烟卷。
“喏,一根给你。”她用一种圆满了的表情,递了根烟给他。
“这是什么是哪种叶子?”已经开始习惯金宝生偶尔无从解释起的诡异表情的赵不逾,也懒得猜她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拿过一根细细端详。
他发现这长条的物件是某种草叶植物制成的。外头是某种晒干的叶子卷成,往里头看,是切得细细的像茶叶末的东西。
“是某种香草吗?”凑近闻了下,依稀闻到一点香味,正是方才在门外闻到的没错。
“一般来说,它通称香烟,不过我的理想是雪茄。至少我的工序是按照雪茄的制法去做的,虽然味道还差太远。现在嘛,还是先叫香烟就好了。”
话说,上辈子曾经因为前妻特殊身分的关系,而有机会跟着她跑去古巴雪茄工厂参观了三天。古巴不幸地被美国锁国几十年,美国对他们实行经济制裁,致使古巴的生活水准硬生生被迫停留在二十世纪初,工业都没机会发展起来,只能靠手工业苦撑。是挺惨的,但纯然的手工作业,倒让金宝生在古代仿起制烟来不那么一筹莫展,失败了许多次之后,如今倒也勉强可以抽上一两口了——虽然味道很呛,口感很差,离成功还很远。
“来,守恒,抽一根吧。”男人间博感情就该这样!这是金宝生上辈子的理想啊!不能抽烟的他,一直觉得会抽烟的男人很帅很爽气很有男人味,作梦都想过有一天定要冒死一试。如今,她身体健康,不必冒死就能抽烟了。
“你又叫”不让她叫名字,她全然充耳不闻,赵不逾下意识又要抗议,但也知道没用,于是算了,问道:“你说的‘抽’是什么意思?”“抽”这个动词,不是用在整治人或整治牲畜上吗?比如说拿鞭子抽人什么的?
“这解释有点困难,我演示给你看,你就知道了。”金宝生将烟的一头叼进嘴里,然后很帅气地探手进袖子里,从袖袋里掏出另一只长方形小盒子,这只盒子很小,顶多只有掌心大小。就见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展开,露出里头排放整齐的物品。
“这是牙签吗?上头沾裹了什么?”赵不逾好奇地问。
“它比牙签更神奇。上头沾裹着硫磺和磷石粉。”简单说明了下,金宝生取出一根,四下看了看。发现全是木制的东西,没有石材,没法引火呢。
“你在找什么?”
“你身上有没有打火石?”
赵不逾起身走到放置烛台的地方,取来两块打火石给她。
“一块就可以了。”她接过,将小木棍上沾了硫磺磷粉的一头往打火石上一划——火光顿起。
耶!一次就成功,没有漏气,真是太好了!金宝生满意地将嘴里的香烟点燃,悠然地深深抽了一口——靠!还是挺呛的!抽小口点好了。
赵不逾楞楞地看着金宝生吞云吐雾,看着她奇特的动作,闻到浓浓的香烟味,觉得若有再多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也不必觉得意外了。她已经奇怪到超乎常理太多太多,非一般世俗人能承受得起的。
“来,你的也点燃,抽一口,你会喜欢上的。”她再抽出一根小木棍,就着打火石划出火苗,示意他学她叼苦烟。他照做了。“用力吸进去。”
他吸了,但没有用力。所以金宝生有点失望没看到他出丑呛个半死的经典画面
这个男人果然很有吸烟的天赋,居然两三口就上手了,抽得有模有样有范儿,简直可以去当广告明星代言了!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找我合作香烟?”赵不逾指了指手里的烟,问道。
“当然不是。”金宝生坚定地摇头。“我找你是因为这个!”食指点在小木棍上。“这东西叫火柴,虽然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要克服,但绝对的本小利大,它的成本很便宜,而,只要你包装得够华丽,在外表上下功夫,一盒火柴卖到一金铢都有人抢着买。这种家家必备的好物,你可以卖到全天下,几年内都没有人可以跟你竞争,等别人学会了制造方法,你也赚饱了。”
不是推广香烟,而是想卖火柴?
赵不逾有些迷糊了。当然,他也看得出这个叫做火柴的价值。但那只是很便利的生活用品,对上层消费者的吸引力没那么大,没有人会没事放一盒火柴在身上炫耀——这是贴身小厮才做的事。
而这个叫做香烟的东西,则绝对有巨大利润可图的!它定可以成为一种流行,一种身分的表征,如果好好谋画的话!所以赵不逾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竟然只说要合作火柴,难道她想自己经营香烟?!她有足够的资金与人力吗?就算有,她哪来的通路去打开上流阶层的市场?!
“香烟的制造很困难吗?以至于你不打算找我合作?”他问。
“也不算多困难。入门挺容易,若是想做出真正的精品,就要找人不断改良研发了。你也别多想,我不打算贩卖香烟这种东西,并不是想独食。”她一眼看穿他心中的怀疑,直接说道。
赵不逾并不因为被看穿心思而不自在,认真向她游说道:
“如果你只想卖火柴,那就跟上次一样,我向你买断专利,你会得到一笔钱,之后,不会有分红,不会有抽成。可是,若是你愿意将香烟的配方与制法卖给我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谈合作了。我可以保证,光是你一年领到的花红,就够你吃一辈子了,更别说接下来你每一年会领得比前一年更多,最后会多到你算不过来,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富有一方的大财主,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
如果金宝生一直都是穷光蛋,那么,赵不逾说的这一番话肯定就能让她抛头颅洒热血的万事不管,只管点头如捣蒜。无论赵不逾想怎样都好,别说合作了,卖了她也无所谓。
但可惜不是,现在这个金宝生只穷了几个月,却过了四十年富家少爷的生活,钱对她来说,没有美好到像个梦。钱,就只是用来花出去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