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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南下的那一天,我和阿艳赶到镇储蓄所开了个账户。目标是三年后各自的账号上至少该是五位数字,只有那样我才能买下镇中心的一个店面卖服装,圆我的老板梦。阿艳则一直想在家乡开相馆。
为此,我们在异乡的车间机器般地转,干的是与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这源于我们初出校门,对工作经验的一无所有。只得把流掉父母大半辈子的血汗学费钱和自己耗去人生最美好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光而换来的烫金证书和获奖证书压在旅行袋的最低层,在一家工厂做着那种耗体力的杂活。每天在上班、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式的途中行色匆忙。
身心的劳累早已折腾得我们身心疲惫。我们熬着,渐渐变得沉默。从未提及账户的字眼,似乎根本就不曾有过。日子的步伐总是比谁都走得矫健和宽远而又无声无息。半年又过去了,我的账号依旧是个空号。然而日子依旧静静地流淌。
晃眼到了年底,除寄过两次累计的1600元给父母外,我从未在账户上存进哪怕几十块甚至是一分钱,心里空虚得慌。也许阿艳和我一样吧,我已没有勇气向阿艳坦诚我的不实际,就像一个青年躇踌满志地向朋友承诺四年后他一定达到拥有宝马轿车和豪华别墅。然而四年后,他的光景依旧。不说抬不起头来,至少他是绝不会在朋友面前引出有关承诺过的话题。我觉得,虽然我有无数的冲动想让阿艳知道,又觉得许许多多无形的东西挡在那儿。
除夕渐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着大年三十团圆,一家人围坐吃团圆饭的情景,啊!我又想家了。回去的车费是370元。我把305元钱半卷着又展开,来回地数着,尽管我知道数目的多少。想起那年寒假回家听妈说起村里谁谁在广东打工想回家过年却连车费都没有,后来有两个人用父母寄去的钱买车票回来了。我还说别人都能往家里寄大把的钞票,而他们连路费都掏不出,干什么去了?!现在才体会到打工的万般无奈,我又干什么去了?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广东的冬天不冷,那天却是吐气凝云。比在家小了两圈的阿艳突地站在我的面前,热泪和着冷空气扑来,我有些颤抖。阿艳急着向我借钱的。她说她账户上的3000元不够,还差1000元。原来阿艳的爸爸胃出血急需手术,没凑齐费用,医院硬不给安排手术。怎么会这样啊!我唉叹,因人生这般的无常有种强烈的宿命感向我袭来。
怎么办?阿艳的账户已存进了3000元了,而我的账户
“我”我胸潮起伏,万千感慨涌在喉间,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我不知道明真相的阿艳会怎么样想我,她又会相信这个事实吗?怎么开口!就在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爸爸的脸,那是张刻满岁月痕迹的慈祥面孔。面孔在我眼前浓缩又扩大成一副情景,一幅躺在医院病房的情景。我的心颤着下沉,我想起了另一个爸爸,阿艳的爸爸。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在我耳旁回响: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养而亲不在。那是人生何等的悲哀!然而面对阿艳,我浑身无力。
一个闪念在混乱的脑海突地映出了舅舅的身影。我顾不得阿艳冲向电话亭,拔通那个熟悉的号码。舅舅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喜极而泣。舅舅爽快地答应了我向他借2000块钱的请求。并差助理当天办妥汇款手续。只是舅舅哪里知道我给的账户根本是阿艳的。
阿艳陷入了经济危机,到了连一块钱的生活费都只能向老板娘欠着的地步。贮了四次,第五次与阿艳争执起来我才知道的。原来阿艳为了她爸爸的病早已倾其所有了。为不让要强的阿艳难堪,我向老板娘撒谎说阿艳的存折是定期的,还要三天才能取。说着从袋里掏钱替阿艳付了。
阿艳一直说感激我的话并承诺还钱的期限。半月后,阿艳告诉我,她爸爸已康复让我别为她担心。阿艳至今不知道那笔钱的内幕。我没有告诉她,因着生命中那万千的东西。
我委婉拒绝了舅舅要我去他家一起吃年夜饭的邀请。和阿艳用尚存的168元钱度过了人生中异乡漂泊的第一个寒冬。我们常吃着馒头和着市场买回来的泡菜度日,但我们一直开心地笑着。用青春、热情和真诚迎来了异乡的第一个新年。虽然我的账户像个漂亮的衣架凉在那里,但它给我以后的人生旅途存入了无以计价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