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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韩国朝会。
韩文侯志得意满地端坐着,“众爱卿可有事奏?”
张宿站出朝班,奏道:“启奏陛下!清溪先生的弟子特来谢恩,现在正候在殿外,等候陛下旨意。”
韩文侯高兴地捻着短短的胡子,“这个清溪先生还真是有本事,朝歌义举,人们不过认为是江湖传言,浍山一战,人们也都还觉得他是运气好猜中的,没有想到如今一马十城,倒真是不得不让寡人刮目相看了。宣他们上殿吧。”
国安等人被宣上殿,行过礼之后,国安说了一些感恩戴德的话,便提出要回云梦山。
韩文侯高声道:“代寡人问候尊师清溪先生,培养了这么多青年才俊,将来一定为诸侯所争抢。来人,赏赐云梦山一百金,千里马一匹。”
国安等人跪下谢恩。
大臣们听到后,窃窃私语起来。
韩文侯咳嗽了一下,大臣们便缄默不语了。
韩文侯捻着胡子,看着满朝大臣,得意地问道:“既然尊师有通天彻地之能,能不能算出寡人寿数几何啊?”
张宿一听,暗自叫声不好,他想站出来替国安等人解围,又怕韩文侯怪罪,也怕得罪其他眼红的大臣。刚才还满腹牢骚的大臣,听了韩文侯的话,顿时窃喜起来。
国安一听,顿时愣住了,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不答是欺君,奉承又损了清溪先生刚刚建立起来的声誉,他急忙扭头看看苏名远。苏名远这时微笑着点了点头,朗声道:“启奏陛下!”
洪亮的声音顿时使大殿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屏声敛息,紧紧盯着苏名远。
柳晗卿就在苏名远的旁边,心急如焚地小声道:“五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要送命的!不要逞强啊!”
云淇也担忧道:“五哥,不可儿戏!”
苏名远也不听他们的劝告,继续说道:“家师虽然略懂《周易》,却不似文王能知阴阳察生死,测风水定乾坤,不过偶言得中,被乡野百姓传为奇谈,实在也非家师本愿。况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家师名微言轻,不敢故弄玄虚,更不敢妄议诸侯长短。家师本清修之人,原想传授我等弟子一些技艺,将来好安身立命,做个知法守法的百姓,如此而已。”
众大臣一听,面露得意的神色。张宿偷偷看了看韩文侯,见文侯面有不悦。
国安看到韩文侯严肃的表情,正准备跪下求情,却被苏名远一把拽住了。国安回头看看苏名远,苏名远依然微笑着。
韩文侯一看苏名远的动作,佯装更加不高兴了。
张宿见状,赶快道:“朝廷之上,不可儿戏,君上问话,应当如实而答,不可闪烁其词。”
这时,戴瑄站了起来,轻蔑地说道:“启奏陛下,清溪先生派几个弟子下山来我韩国,本来就对我韩国不敬,如今又置陛下的问题于不答,分明是藐视我韩国朝堂,若此事传扬出去,诸侯将如何而看?”
云淇忙朝丰褚看去。丰褚这时正关注着国安几人,见云淇焦急的神色,又看到苏名远镇定自若,忙奏道:“启奏陛下,戴大人所言未免小题大做。戴大人乃饱学之士,岂不知孔子有言‘不知生,焉知死’,况且,孔圣人尚不语怪力乱神,就算那清溪先生是个世外高人,怕也高不过孔仲尼吧?他们下山无非也是为了求取前程,怎么会藐视朝堂呢?这样于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戴瑄惊讶地看了看丰褚,嘴动了几动,还是站回去了。
听到这话,又看了看苏名远的表情,云淇忙道:“启奏陛下!丰将军所言极是。陛下乃一代明君,韩国如今蒸蒸日上,我们几个无官无职的外乡人,焉敢对陛下不敬?况且陛下厚赐我云梦山,实在是千载难逢的际遇,我等感恩戴德尚且唯恐不及,又何敢自大惹祸?”
张宿看了看韩文侯,佯装怒道:“黄口小儿,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在这里摇唇鼓舌,还说不狂妄?你等不就是怕因言语招致陛下怪罪,失了赏赐,坏了名声,无颜回去吗?”
丰褚听了这话,故意不耐烦道:“好了!啰啰嗦啰啰嗦,陛下乃一代英主,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陛下肯定会从善如流的。”
戴瑄大惑不解地看着丰褚,实在搞不懂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武将,今日不仅话多,而且处处向着外人。
韩文侯看了看丰褚,也有些不解,“你们有话不妨直言,寡人恕你们无罪。”
苏名远笑着说:“草民下山时,家师的确交待一事,说‘事情结束之后,你们到朝堂谢恩,君上一定有话要问你们,为师有布囊一个,呈与君上即可’。”说着,苏名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囊,捧过头顶。
“赶紧拿过来!”韩文侯立即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溜圆。
侍者将布囊呈了上来,韩文侯忙用佩剑挑开了线,从中取出一条布。
“哈哈哈哈哈!”看过布条之后,韩文侯开怀大笑起来,“这个清溪先生果然是神人啊!”说完,文侯将布条给了旁边的侍者,侍者领命,大声念道:“君上问寿,山人敬呈。今有四句,言在其中。修我甲兵,腾我金龙。随车夏雨,五谷丰登。”
大臣听后,面面相觑,都无话可讲。
“好了。”韩文侯笑道:“今日问寿一事,虽然清溪先生也是含糊其词,但毕竟事先料到了,这已经很难得了,可见此人确有神通,绝非浪得虚名,恐怕云梦山不久将闻名诸侯,扬名天下了,再赏赐云梦山五十金,作为卦金。”
大臣一听,更加惊讶了,看到韩文侯正在兴头上,也不好出来劝阻了。
“多谢陛下赏赐!”国安觉得简直像是做梦,忽然之间又得了五十金,真是喜出望外。
国安等人谢恩出了大殿,领了赏赐,出了王宫。
刚出王宫,国安一把拽住苏名远,“师父既然已经嘱托给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吓得我冷汗一直冒。”
苏名远笑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云淇问道:“师父布条上说得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国安和柳晗卿都闭口不语,张海丰想了想,也问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五哥,你能破解不?”
苏名远微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照我理解,表明是奉承韩侯,其实第一句取‘甲’字,第二句取‘龙’字,此为干支‘甲辰’,便是明年或者六十年之后,第三句取‘车’‘夏’两字,应该是说韩侯在夏天乘车巡游,最后一句最难解释,大概是说韩侯会在一个叫‘五谷’或者与之相关的地方登仙。”
张海丰听后,瞪大了眼睛,深为佩服道:“这就是说,师父已经算出来韩侯剩下的寿数了,我看就在明年了。”
国安觉得不可思议,将信将疑道:“师父难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柳晗卿钦佩地摇摇头,“到明年就知道结果了。”
云淇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怪不得百姓说‘清溪清溪,洞察天机’。”
苏名远看了看云淇,这时笑道:“刚才还多谢那个丰将军了,没有想到,他会帮他们解围。”
张海丰这时也看着云淇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云淇和那个丰将军眉来眼去的,一定有故事。”
云淇猛然抬头,看见国安面露不悦,有些尴尬。
苏名远道:“云淇,既然你和丰将军认识,人家今天又帮了我们,我们应该到丰将军府上去答谢一番,万一将来又到韩国,也是一个熟人。”
柳晗卿一听,忙离了国安,走到云淇身边,笑着拍拍云淇的肩膀,“就是啊!云淇,你先给我们讲讲你和丰将军的故事,然后我们去答谢答谢他。”
于是,云淇将以前遇到丰褚和巨岗之战的事情都讲了。五人答谢了丰褚之后,便回了客栈。
(史书记载:韩文侯薨于东周安王二十五年,即公元前三七七年,那一年正是甲辰年。)
国安等人收拾好行李之后,不敢耽搁,骑马朝云梦山赶去。五天后,他们终于到了朝歌城。
站在朝歌城门前,国安喜不自禁,感慨道:“终于回来了。”
柳晗卿忙应道:“是啊,都到了家门口了,可以好好歇歇了。”
张海丰道:“还是到了庄里再好好歇歇吧,叶名诚他们估计早就回去了,我们回去的晚了,师父肯定不高兴的。”
国安一听,立即没有了笑容,“他娘的世道……”话刚出口,他便闭嘴了。
苏名远见状,笑着说:“在城里吃顿饭总还是可以的。”
云淇也笑着说道:“是啊,我的五脏庙都快造反了。”
于是,五人进了城,找了一家饭馆坐下了,点了几个菜。
五人说说笑笑,感觉好不轻松。
柳晗卿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怎么我们的菜还没有上,连那些比我们晚来的人都吃上了。”
国安本来正兴高采烈地发表着感慨,听了柳晗卿的话,朝旁边一看,果然人家正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呢!
“他娘的世道!”国安气得骂了一句,“啪!”地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案几。
云淇赶紧劝道,“四哥莫动怒,我这就催催去。”说着,云淇站起身来,准备去叫店小二。
国安一把拽住云淇,用力一扯,云淇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坐到地上。
“啪!”国安又是用力一拍案几,大吼道:“小二!”
众人都循声朝这边看来,张海丰微微笑着,柳晗卿赶紧将脸扭在一边,云淇的脸也忽然红了起来,苏名远笑呵呵朝众人摆了摆手。
这时,店小二虽然托着一个盘子,却像发现了金山似的飞跑了过来,笑容将脸都挤得快变形了。只是,店小二先将盘子放到了临近的案几上,才回转到国安跟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国安的两个鼻孔呼呼喘着粗气,像要喷火一般。
柳晗卿这时小声抱怨道:“你怎么把我们的菜端到别人哪里了?”
云淇看看临近的人,忙朝柳晗卿使使眼色,“你看错了,那不是我们点的菜。”
苏名远依然微笑着说:“小二去催催,我们确实已经等得时间不短了。”
店小二这时倒像占理一样站直了身子,冷笑道:“这位客官说得还像句人话,我这就给你们催催。”说完,店小二哼了一声,转身走去。
一看这情况,国安强压的怒火立即爆发了出来,气得他使劲一拍案几,“啪——”“哐啷——”,因为用力过大,或者案几的质量也不怎么样,案几居然被拍散了架。
店小二听到声音,转身一看,顿时惊呆了,周围的人看到,也都呆住了,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国安。
“他娘的世道!”国安咬牙切齿地指着店小二骂道:“他娘的是你的亲爹,还是你的亲儿,你这样不要脸的去讨好他,把我们的菜端走不说,还他娘的屎壳螂打饱嗝——满嘴喷粪!”
店小二看到国安凌人的气势,再看看地上的案几,扭头又见掌柜的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来。店小二正准备回骂时,就见临近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这人衣着讲究,剑眉星目,瘦长白皙的脸,看起来不像寻常百姓,只见他一手按着剑,一手指着国安,骂道:“吃饭就吃饭,你在这里指桑骂槐地说谁呢!”
国安正在恼火,看到站起的年轻人,冷笑道:“他娘的!真是屎壳螂爬秤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份量,猫狗都出来乱叫了。”
苏名远使劲儿拽住国安,“四哥少说两句吧!”说罢,苏名远连连朝年轻人弯腰点头,“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张海丰等人也都赶紧劝国安莫要冲动。
掌柜的这时已经到了跟前,不悦道:“你们要打出去打,出去前先赔了我的案几钱,我们是开店做生意的,不是开武馆的。”
柳晗卿这时抱怨道:“我们等了这么久,你们的菜都不上,好不容易上了,却端到别人案几上了,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
掌柜的看到门口开始有围观的人了,赶紧打圆场道:“诸位都稍安勿躁,客官的菜马上就上齐,只是,这案几得照价赔偿。”
“哼!”柳晗卿白了一眼掌柜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用些破烂来讹人,以此发家致富呢?”
旁边的年轻人这时冷笑道:“看你们衣冠楚楚,像是知书达礼的人,原来也是夜壶戴草帽——装人样,又是来骗吃骗喝的。”
“他娘的!”国安忽然挣脱了苏名远的手,朝年轻人冲过来。掌柜的和店小二赶紧往后躲着,苏名远从后面搂住国安,“四哥住手吧!”张海丰和云淇也赶紧过来拽着国安的双手。
掌柜的走到年轻人跟前,抱拳陪笑道:“客官,对不住了!您大人有大量,给小老儿点儿面子,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这时,年轻人的同伴也都劝着。年轻人见状,白了国安一眼,坐下了。
掌柜的又走到国安跟前,抱拳道:“客官莫生气了,这案几钱我也不要了,你们的菜马上就上。”
国安气呼呼地说道:“五弟!把案几钱给他,不在这儿吃了。谁在这儿吃,以后就别说认识我。”
云淇这时松开了国安,拿着钱递到掌柜的手边,“这事儿真不好意思。”
掌柜的一看,不屑道:“你们影响了我的生意,就这点儿钱?”
云淇又从袖子里摸出些钱,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抓在手里,轻蔑地摇头道:“这还差不多。”
五人离了这家饭馆,换到另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