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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于十二月二十八日夜八时病亡,今日火化,从病危到咽气,再入殓,送火葬场,到清烟絮絮散去,便使我加深了对死的理解,也许还不深刻,推测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死会有更深遂的认识。
死是神圣的。死与生一样,并没有因为它代表灭寂、陡入黑暗、无形而去贬低,更不因为它的可怕、恐怖、绝望,沉重而忽视其存在。死是自然法则的必然表现,死与生俱来,与生同在,与生消长,应该是一件十分现实又十分平常的事,如此讲来,死是很自然,很必然,很神圣的。
任何生命,当它刚阴阳交媾,精卵结合,胚胎形成时,即生命诞生的那一刻,死对这个生命来讲已同时存在了。这就是有生必有死,生死两相依的道理。生与死尽管是对立的,但两者其实又浑然一体,对立统一,不要说一个生命躯体里时时有生有死,就是拥有整个身躯的生命,也时时胧罩在死的阴影中,可以说,生其实是与死相博相斗的过程。人类很务实,也都通晓此哲理,活着就叫生活,视生为活,活就是与死持久拚争而存在的现象。
如是,对生命的呵护,诸如营养、教育、医疗、冷热和风险防护等等都是为了摆脱死,为取得更多更多地延长活的时间。活的价值是建筑在对死的逃遁中,千万年来,无数智者,都千方百计追求延年益寿,目的也是顽强地与死抗争,多留下生的时间,那怕是一天一时。从这一意义上讲,生命创造的一切是为了活,活得长。
但仅单一为活而活,活得可悲可惨,也就是讲活的质量,活的好坏,又是大相径庭的。不过与死相比,毕究是活,活比死好,否则俗语:“好死不如恶活”就无意义了。但活着,就得追求活得有滋有味,活得快活,舒适,以此来冲淡死的威胁。
死又是永恒的。一切的一切生命均摆脱不了死,最后都大一统的被死囊括,随死而去,从这意义上讲,死是对生命无情的剥夺,却让曾经有的生命随之而去,形消神灭,当一个个亲人都相继离去,连记忆都没有了,剩下只是个“死”死就成为永恒。
可是,从另一方面言,正是因为生命对死的恐怖,才创造出如此灿烂的历史文化和繁华锦绣的大千世界,这一切,包括今后更加灿烂的一切,都是生命与死相争的历程和经过。
对个体而言是如此,对整体而言也是如此。
死是伟大的。死的伟大是在于强横地压迫生,激励生,追随生,逼迫生。通过生与死斗,于是生成为创造,一代又一代地绵延不息,因此生也成为永恒的。
正是有死,任何生命都会克已,死的存在,使生命中的贪求得到压抑。奢侈和暴敛在死的面前十分可怜,也可悲,任何贪得无厌的举动,到死时都会一无所有。所谓赤条条而来,空着身子而去,所以死成为世道上对财富最公正的结果,昭示人们,淡泊以明志,然而,难矣!
只有死,才有生。生是在死的基础上萌发的。
死是后土,生是是苍天,生死两相依,日月永交辉。
这就想起二千多年前庄老夫子的话:“不亡以待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前句“不亡以待尽”意思是活着不是活而是在等死;后句较通俗,即生死两相依,古人对死的哲早已理性透彻。
正确地对待死是人生成熟的标志,生命是时时在挣脱死中创造,是生活和绵延,是力与美的交替,是新与旧的变换,让悲伤远离吧!
以此文作为对继母的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