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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沧州,我如果告诉别人我见过铁狮子,我想人家准不会感到稀奇,觉得那不过是农村人说村头的老槐树、城里人谈楼后的大马路而已。可我要说亲眼见过铁狮子从“沼泽”中拔出腿来,停留在空中,而后跃上高台的场面,就大概不会觉得还平淡了吧?
1984年的秋天,我当时在铁狮子脚下的沧县农业技术中学读书,课余时间常和同学们去铁狮子那里散步。每下一场秋雨,我们都无奈地看着低洼处的国宝叹气,站在泥水里的雄狮,如同在沼泽地里跋涉。
好在这年,沧州市文物局在国家、省文物局的关心督导下,对铁狮子实施移位工程。起初,为移动铁狮子,避免这个重达40吨的国宝散裂,工人们在铁狮子的身下焊接了异常牢固的托盘,它身后也建起了2米高的混凝土台座。
1984年11月22日,国务院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铁狮子就要出泥登台了。早早获得消息的我们心里痒痒的,真是人在课堂上、心在铁狮子旁。我们就和班主任李永凯老师央求:“铁狮子挪窝上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整天价在铁狮子鼻子底下溜达,不亲眼看一看,那将是历史性的遗憾。”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李老师的心给说活了。我们班所有同学都欣喜若狂地排着队一路小跑赶到移位现场。当时各地赶来观看铁狮子移位盛况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都站在不远处的汽车上,新闻记者为了寻求制高点,干脆爬上了驾驶楼。
两台起重能力各30吨的大吊车伸长了吊臂,分别钩住铁狮子身下的铁支架,随着指挥的号令,大吊车隆隆做响,两条巨臂缓缓地把千年未动过窝的镇海吼提离了地面。这个国宝被吊在了空中,人们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照相机的镁光灯此闪彼灭,把个空中的铁狮子渲染得光彩夺目、色彩斑斓。
移位指挥做得小心翼翼,人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因为一旦钓钩脱落,这个沧州人引以为豪的千年雄狮便不复存在,失误者必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上升、平移、下落,移位指挥打手势、发口令,俨然一位指挥沉重如山而乐意为之的历史交响乐的指挥家。此刻,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变得无声地紧张,一道道关切的目光都注视着两只巨臂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两只巨臂经过多次的起落调整,终于将铁狮子严丝合缝地放到了预先确定的最佳位置,沼泽中的铁狮子便脚不着地地冲上了高台,显得更加高大,昂头欲奔。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沉浸在刚才紧张空气里的人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忽然像决堤的洪水,四周围立刻爆发出一片山涛般的欢呼,我们也变成这个欢乐海洋里的一朵跳跃的浪花。
这座遗留至今的中国早期大型铸铁艺术珍品,从低洼处走上了高台。二十年过去了,铁狮子不分寒暑,依旧屹立在那座石台上,凝望着日见富饶的沧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