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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睡了
睡眠对于你，不只是闭上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而你却囚居在心灵的窑洞
窑洞依山而掘
山是你这一住所的屏障
你是为体会野趣而来
城里的人也来登山
搭起行军帐篷
也为野趣而来
他们在山上，在你的房屋之上
跳舞、野炊
更是乘兴而来
而你却承受他们的震荡
墙壁上的土，纷纷扬扬
闲暇时，你也来到山上
打扫一下山顶，让过路栖息
或安居筑巢的鸟儿
不嫌这屋顶太脏
你终于睡了
睡眠对于你，不只是躺在床上
你的房间没有床，只有
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独自向主人开放
因为离开椅子你就不会工作或思想
你清楚椅子对自己的份量
即使有不速之客来访
你不能以礼相让，只有让他
站着，随他哀叹你生活的简陋和凄凉
看你四壁，发黄的墙纸
和满屋的蜘蛛网
随他坐到桌子上
象书架上的书，被安放在
易于查找的指定位置上
你终于睡了
睡眠对于你，不只是
捱过困倦的晚上
白天，你必须外出
同陌生人握手，拍拍肩膀
在窗口领取一张张通行证
领取你活下去必需的
粮食、空气、水和阳光
只有晚上，你回到窑洞
自己唯一的位置上
倾听天籁齐鸣、独奏的伊哑
琴声和世人时断时续的梦呓
你终于睡了
睡眠对于你，无非是不敢
闭上眼睛
那天，天崩地裂了
你穴居的窑洞埋进了山石
在纵横捭阖的震荡中
从灵与肉的缝隙里
你也神奇地君临山巅
成为那场灾难
唯一的幸存者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在你
耳畔回荡
一丝魂灵的游丝在你
经脉里飘忽
一缕呼吸的张合在你
口鼻间滞留
一袭心脑的脉动在你
血管中贲张
胸前那只怀表
停摆的时刻
是你幽禁光阴的见证
意念中惊骇未名的是
谁曾用敲门声
让你不睡独醒？
1989年11月4日同济晨钟诗会朗诵
1994年4月整理于鹤城龙门小区
2004年10月13日工作14年整后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