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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会不会有一个曾经擦肩而过的人,那惊鸿照影的一眼后,一生无法忘记?对于我是有的,虽然走过之后,忘记了这个原本不知姓名人的容颜,但是那身影的孤单和烟视媚行的神情已经入心,常常在自己暗坐的夜里,伴着星月,她在窗外走过。
也许如汉时明月,曾经照耀着这个大地,也一样照着镂空的窗棂。如果,曾经隔着一河的垄头水,在点点青螺的群山外,暖烟一抹中,想,窗内的被翻红浪,吾要是能停下做短暂的停留,补缺昨夜窗纸上未完的画,不也是一生无法忘记的事。
如然,生命中也该有个地方,当走过后,留在记忆里的永远不能抹去。或是江南的烟雨,那青青水边的马头墙,那掩映在水烟中的庄园和青石古巷;或者,大漠孤烟,青云直上,四野暮合的时候,放马忘归;或者,就是桨声咿呀之后,解开缰绳,今夜做“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心如不系之舟的无能者。
也曾是故园柔柔青荇的牵绊,也曾是马革裹尸的豪纵。一方水土,一隅之景不期然间闯入眼帘,当时因为心情的缘故,只是喜欢,以为是他乡的景致,即使美或静到极点,而与我,也只是一面之缘,既不能带走一花一木,更不能当作多少年后埋骨的桑梓地。
只是,喜欢的景物自己感受,原不要张扬,非要让别人相知。除非遇到那个一抬眼,能从眼神中看到悲悯或者懂得的人,也或者,能在一起坐下,在“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的九月,一起坐下,看红叶飞落中,那个端茶的女孩将唐陶宋瓷的茶具摆好,然后一起看袅袅飘着香茶味道的青雾弥漫在眼前。
当然,喝茶要的是心静,也就是在心无杂念之中,慢慢的看杯中茶叶沉浮,细品茶味的清淡,那样茶味入喉,在齿颊留香之中,可以默默的相坐,把一天当作一生,或者把一生当作一时。皆是因为心情随着茶水的浮沉,所以时间流逝,不管能否抓住。
而心的静,如天边浮云,本是在无垠的天边飘着,偶尔落脚,投影在心海的一角,如是有风来,吹开白云离去,也没有什么心痛。去就去吧,一切的,来时珍惜,去时无法挽留。也就明白,在滚滚红尘中终日奔波,难得把心与脚步一起停下来,不是不想,有时实在是不能。
若是能有个净土多好,我可以脱下满是征尘的五月衣,换一身青衣皂袍,在五月的春浓里,看落下的松针掉进碧绿的茶杯,然后转过山门,施施然离去,到转回首时,看柏影深重里的你的身影。
当某一天,与你相遇。一起携手穿过层林尽染的西山,到这一片佛的清净世界,看过黄墙黑瓦的庙落,转过菩提舒展的阴凉,到烟火寥落的佛前,浅浅的拜下,做双掌合十的虔诚,我心已经沉浸。转回头,你也一样,轻轻挽起的发髻,斜插玉簪,那碎玉淡雅的光在这样的大殿里有着一种岁月流逝的光影,以及俯首看佛,能否让佛回答这心与欲的剥离?
最是那庙墙后的茶寮,长廊悬空,掩映在白云之中,人坐下,也是如身在云中。要一杯铁观音,可能在此处,没有其他名目的茶与这佛名的相近更适合做涤清心地的甘泉。当穿着皂衣的女子在云雾的缥缈中,款移莲步,轻轻的放下细瓷的茶盏,茶杯揭开,看茶雾袅绕,飘散后,竟是与白云融合。想问,是这茶香的飘散,还是因为白云的充斥天地,将一杯茶包容了。
原本把茶当作相逢时的点缀,未想到茶已入心,在这样的佛的境地,佛本无言,只是要有缘人参透。
而你我的静坐,不作俗世的徘徊,该来时来,该去时也就去吧。等到茶凉,再续水,茶味已淡。暮云四合,终是要将脚步匆匆,回到你我来时的地方,然后挥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