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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肃王回来满身疲惫,他初时也没在意雪容,坐在书案前揉着太阳穴,直到一声”王爷,请用茶。”声音娇娇悄悄,带着喜悦。
肃王的手顿了一下,怀疑墨临轩换了个丫头,谭雪容是个老实的,可是太老实了,刻板无趣,就连声音都是平淡,没有起伏的。
抬眼一看,确实是雪容,只是现在的她与以往的木头形象完全不同,打扮得活泼娇俏,薄施粉黛,眉梢眼角全是春意。
肃王眼神微眯,似笑非笑:“你今日做了什么?”
“今日是奴婢出府的日子,趁着春光正好,就去了园子里游玩了一下。”想起姜六郎,雪容双颊晕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能滴出水来。
“哦……你一个人?”肃王接过茶盏,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案桌上。
“不是。”雪容回答,总觉得此时肃王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压迫。
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肃王随即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道:“这茶烫了。”
烫了?雪容不可置信,她现在煮茶的功夫一流,递给王爷前都是检查好了,不可能烫人的,不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雪容只得道:“奴婢再沏一盏。”
将沏好的新茶递给肃王,肃王这次没挑剔,一饮而尽。
月上中天的时候,雪容伺候肃王就寝,然后如往常一样,在外间的软榻上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间,周围突然变得吵闹起来,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将雪容从睡梦中惊醒,雪容一个鲤鱼翻身从榻间起身,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内室里,正穿着衣服。
见到雪容醒来,肃王冷声道:“还不快开门!”
“是!”
门打开了,是墨临轩的侍卫,侍卫脸上惶恐,他的身后跟着杜氏,不过此时的杜氏面容憔悴,眼中含泪,鬓发凌乱。
杜氏见门开了,一个健步就冲了进来,直接把雪容撞到一边,随即悲呼道:“王爷,娘娘小产了!”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炸在雪容耳边,抬眼向肃王那望去,只见肃王穿衣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发青,沉声道:“去凝翠轩!”说罢,抬脚匆匆离开了寝室,杜氏紧跟其后。
屋内只留下了雪容和侍卫面面相觑,雪容低声道:“娘娘怎么会流产呢?”秦妃身体康健,每日会有大夫给她诊脉,从未听说她这胎不安稳啊。
侍卫摇摇头,面色凝重道:“雪容,这段时间主子们心情不好,千万小心伺候!”
雪容点点头
侍卫走后,雪容又躺在了软榻上,她虽不喜秦妃,可流产一事对女子确实伤害巨大,不由得心中戚戚。
第二日雪容很早就醒了,她穿上衣服走出寝室,肃王一夜未归,估计一直守在秦妃身边。她去了厨房,管师傅在做早膳,见到雪容进来,眼皮一抬,毫无生气道:“来了。”
“管师傅是不欢迎我吗?”雪容笑道
管师傅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昨夜没睡好,听了一晚上的惨叫声,哭声!”
“凝翠轩那边的?”雪容小声道
“嗯”
“出了事情,底下的人也遭罪,昨日审问了一夜,也没查出来流产的原因。”管师傅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不是意外吗?”
“不是。哎……”管师傅叹了口气,“我听说晚上秦妃睡前喝了碗保胎药,不到一刻钟孩子就掉了。”
雪容闻言,心中一紧,这府里真是不太平!
“还好我们在墨临轩,这事与我们扯不上关系。只是这几日,大家都会小心谨慎的。雪容,你这几日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墨临轩,别出去。”
雪容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点点头。
接下来几日,因秦妃流产一事,整个王府上下都战战兢兢的,唯恐惹祸上身。
听说凝翠轩查了几日,只查出那保胎药里有大量的红花,所以秦妃喝完,一刻钟就流了产,大夫根本连诊治保胎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真凶,完全没有线索。所有接触过那药的下人,任凭各种刑罚加身,全都一口否认没有下药!
秦妃那边早已气急败坏,听说那一屋子的珍品,被秦妃摔了个粉碎!
雪容一连七日都呆在墨临轩没出去,直到有人来说侧门有人找她,她才出了墨临轩!
一路上,下人都缩着脑袋,步履匆匆,往日脸上的轻松惬意全都消失不见,雪容走着走着,突然脚步顿住了!因为她隐隐约约听见哀嚎声,祈求声从不远处的一处院落传来!
那是去侧门的必经之路,雪容驻足了一会儿,捂着耳朵继续往前走。
虽是捂着耳朵,但越走越近,那凄厉的求饶声依旧传入了耳中,空气中还弥漫着铁锈的腥味!
“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死……”
“救命……!”
“不是我做的!救命啊!”
“快点,快点搬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男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雪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她就扶着墙,把早膳的食物稀里哗啦地全吐了出来!
只见一具惨白的女子尸体被两个男子抬着,那女子很年轻,估计十七八岁的样子,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白色的衣衫,她的五官扭曲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全是不甘。
走在最前面的管事满头是汗,他今天已经处理了三具尸体了,为了怕吓到人,专门选的小道,没想到让雪容碰上了。
“雪容姑娘,对不住,污了您的眼睛,我们马上走。”管事不由得歉然道
雪容努力压制住翻滚的胃,垂眸问道:“怎么死了?”
“一百个板子,没受住。”管事叹了口气
雪容五味杂陈,待管事离开后,她擦了擦嘴角,惨白着脸去了侧门。
是舅舅和季子文来找她,俩人见到雪容面色不好,垂头耷耳的,不由得关心道:“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气色不好。”
雪容勉力一笑,摇头道:“没事,路上跑得快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俩人倒也没继续盘问,季子文开口道:“雪容,我的任命文书下来了,要去福州,三日后就要离开京城了,所以今日特来见见你。”
“福州?”雪容皱了眉头,她记得福州在衍朝的最南处,那里瘴气丛生,荒芜人烟,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子文叔叔,你不是位列第九名吗?怎么去了如此荒芜的地方。”雪容问道
“上面的任命如此,没有办法。好在那里民风淳朴,我到那里做了父母官,只希望为当地百姓谋福祉。”季子文淡淡笑道,心里自然知道原因,他这次报案,让不少人遭了罪。一些心胸狭隘之人,就在这任命上做了手脚,把他发配到偏僻的地方。
“子文叔叔,你路上保重。要是有事需要我,可以写信过来。”
季子文笑着点点头。
“舅舅,你的任命也下来了?”雪容继续问道
“嗯,我到太学任助教,半个月后上任。”舅舅笑道,“以后我在京中,可以时常照顾你,挺好的。”
太学助教在衍朝从八品,主要就是教导太学中的学子,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官,参与不到朝堂政事,这与冯知州最初的希冀大相径庭。
不过,能留任京城,也算是福气。他刚刚找到外甥女,也希望能多陪伴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