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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一次和同事闲聊的时候，我问：“我们算什么领呢？白领应该算得上吧？”那同事反讥我：“臭美！咱晴日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能是白领？”我打了一个哈哈：“那我们算灰领吧！”
在城里的时候，害怕调到乡下；在乡下的时候，盼着早点回城；如今回城了，却时时回想起乡下那难忘的“灰领”岁月。
98年，我从城里轮岗到了山区分局。在广阔的天地里，一如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一样去炼了回红心。
（一）弼猪温
2000年初春，根据市局年初工作计划，分局领导把生猪税收单列出来，说这是一个新的税收增长点，分局长老林特地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这个“经验丰富”的专管员，由我担任生猪税收组的组长，和小王一起管辖两个镇的生猪税收，年任务是46万元。对于我们只有16人的山区小分局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它相当于分局当年任务的三分之一还多。
在市局生猪税收专门会议上，领导们介绍了龙泉县的生猪税收经验，按他们那模式算帐，一年可增收一百多万元，还说市长的决心很大，看来这猪身上大有文章可做！听了这些鼓舞人心的讲话以及运用这种逻辑来算帐，形势的确喜人，我们只有拭目以待了！
在城里干了十几年的国合专管员，现在被分工管起了猪税，心里老大不情愿的。老林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把我们分局的形势分析了一番：“生猪税收是个新鲜事物，有两个镇政府的大力配合，有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它的政治性不言而喻，你今年的‘日子’应该是很好过的，机会难得，希望你要多一点政治敏感性，好建功立业。”听罢领导的一席肺腑之言，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同事们调侃我，特意送一诨名：猪倌。好友玲子见状给我打气：“当年孙大圣还做过弼马温呢！”我默笑不言。
我和小王商量着各负责了一个镇的任务，按市局的要求，每天必须登记台帐：其内容是要求登记到每条屠凳、每头猪，甚至要登记到半脚猪肉，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全镇四个总支，光屠夫就有三十来个，这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小镇，咱要是每天跑下去对头数，不出三天准得趴下！没办法，我想出了一个捷径，检疫所不是每天要检疫盖章吗？而且他们的数据相当准确，值得欣慰的是检疫所的小伙子对我非常友好，登记台帐的难题就算解决了。
拿准了生猪屠宰数目，剩下的时间就是对付私屠乱宰（白条肉）和管好生猪贩运税收了。
（二）守猪待税
听说别的分局生猪贩运税收搞得不错，每月有几千元的税收进帐，分局长老林在我面前也提过两回，我就琢磨着在本地试试，看他们的办法到底适不适合我们。
盼望已久的夏季终于来临，一天晚饭后，同事们一个个呼朋引伴的骑着摩托车回家了。我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进房先洗了个澡，别上上岗证就去邀检疫的小伙们，早已经和他们约好了今天开始行动，这些人长年在这条道上摸爬滚打，经验丰富，并告诉我猪贩子一般都在夏夜的时候出来，和他们一起我也有个伴儿。
在临街的门店里搬张凳子坐下，夜幕慢慢拉下来，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对着昏白的街灯，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一种落寞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道这时候老婆和孩子在忙什么？正发呆的当口，一股腥臊味从东边飘过来，伴随着猪的嘶叫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慌忙跳起来，检疫的小伙也赶紧跟过来，只见街那边的中心正停着一台三轮车，车上载着三头猪，路边聚集了十来个人，有的站着，有的蹬着，都在看那个光脑袋的大个追打那小个司机，那小个子差不多是抱头鼠窜了，后来才知道这伙人刚喝了酒，在街上寻刺激呢。那光头看样子是喝多了，步态有点趔趄。街那头，工商所的周副所长正扭转身子在回避！看着这群陌生的混混，我心里倒抽了一股凉气，不过，我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身边的小伙都已经冲在了前面，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呀！检疫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正忙着给这些混混递烟。那光头看见我挂着的上岗证，喷着酒气对我说道：所长，这小子不守税法，罚他的税。我明白，他有点怯火，可硬来也不行，便附和道：对呀，我就是来纠正他的错误的。光头乘机炫耀：以后有事，找竹林湾的光头三苕就是了。我随机应变：好呀，一定光临！检疫所长又忙着给在场的每个混混发了一包烟，闹腾了半夜，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我们才有时间来处理猪贩子的事。
后来，和这些混混倒成了“熟人”见了面还打个招呼。上路拦猪大约坚持了半年时间，我几乎每天夜里象一个剪径的强人般隐蔽在黑暗的路旁，在那寂静的乡路边守猪待税。
（三）山村捉私屠
本地农村私屠乱宰现象较严重，特别是节日的时候“遍地开花”如果不采取措施，税费将严重流失。我们联合检查小组选择突击的那两个夜晚（准确的说应该是凌晨）是七月半的前夕，地点是一个崇山峻岭，林深树密的边远山村。昨晚已跑了一通宵，收效甚微，今夜，大伙都卯足了劲，希望能有所突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大家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先把车子停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借着星光在山地徒步行进。
夜静人眠，鲜有灯火。山里人很重视七月半，私屠乱宰多在半夜发生。
凡有灯的地方就有疑点，走了大半夜，听见山那边有人说话，远远的还亮着灯光，我们满心欢喜的绕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失误在所难免，却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没有发现案情，大家只有继续骑着摩托车在山里面来回巡逻，组长老朱戏称为“运动战”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在一个山脚下发现了一处灯光！那屠夫正在收拾工具，看样子猪刚杀完。大伙小心翼翼的向目标移动，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一踊而上，纷纷亮出自己的证件，那屠夫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
处理完毕已是凌晨3点半，为了扩大战果，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再转转。
半路上，有人掉队了，老朱马上派人去找，其余的人待在原地，抓紧这个当口我躺到了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草的芬芳和不远处的牛屎臭味，蚊子象轰炸机一样在耳边嗡嗡地叫个不停，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接连两晚的行动已经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闭了会眼睛，又难以入眠，仰望着夜空中忽闪忽闪的过往航班穿行在满天亮钻钻的星辰之间，组成一幅绝美的星空图，多年以后，我再也没看见过这样美丽的夜晚。
人马汇集后，我们继续向预定的疑点进发。在一个岔口。老朱决定让小王一个人留下来看车子，其余的人步行。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同伴的呼吸。山林偶尔传来野兽的叫声，疲劳仍时不时地侵袭着我，天在慢慢乏白。
大约步行了3公里的羊肠小道，才来到一个山头。山下的村庄属于边远地带的边远地带，私屠乱宰的现象时有发生。我们据守在山林后面，象猎人一样紧盯着山下村庄的动静。
天刚亮的时候，一头猪跑出来了，后面有人追，大伙都凝神敛气，等山下那个屠夫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立刻奔赴现场
哪两天夜里，我们小组处理了四起私屠乱宰案件，也算得上颇有收获。
从山里出来，才发现昨夜的路是如此的险恶，我们是如何走过来的？还真有点后怕。
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摩托车在晃还是人在晃，两宿未睡，我强打精神，只希望早点回到我的床上。
后记
事实上，两镇政府配合力度是相当有限的，导致我们年初计划几成泡影，好在市局和分局领导的重视，以及我们生猪税收小组和食品所执法队的紧密配合，使得两镇食品所的税收任务同比增长50%，相当于在我们分局增加了一个食品所。
后来想及此事作五绝一首纪曰：
悟空曾牧马，刘某昔拦猪。
驰骋星空下，深山捉乱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