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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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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那天去演出时,我穿的是一件胸前有褶皱的淡黄色衬衫,米色布裤,一双高靴。背着一个大得过分的天蓝色单肩包包。左耳挂着长长的耳坠,随着我的长发晃动,起舞。素面朝天。完全不像上台的样子。因为快迟到了,便随随便便地赶了出来,连饭都没吃饱。

    到场的时候,乐队已经开始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听了一会儿,音效还不错。

    可是,我在想,呆会儿我唱什么?我没有和乐队排练一下,甚至连曲目都还没准备。

    我心不在焉。

    乐队演奏了一会儿,开始了那晚的第一首歌时,我才回过神来。零点乐队的爱不爱我。唱歌的是个男歌手。瘦瘦高高的。全套牛仔。一副浅红的墨镜。

    坐在身边的表哥笑了一下,说,呵,阿咪,这个人很好玩。我说,什么。他说,阿咪。

    我觉得很好笑,一个大男人的名字,怎么叫阿咪。

    看着台上那个男人,觉得很眼熟,但却不记得曾经听过“阿咪”这个名字。

    那晚的歌手都是业余的。阿咪唱得很不错,很有原唱的味道。他唱的第二首歌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他唱的最后一首,是费翔的故乡的云。深沉忧逸,带着浓浓的乡愁。和之前的爱不爱我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整晚的男歌手,我最欣赏的就是他。

    我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临时上台和乐队商量,仓促地敲定了歌曲。一首不管有多苦。

    我下台之后,阿咪上台,对着观众说,谢谢刚才的这位美女

    现在的客套话,都喜欢把帅哥美女挂在嘴边。

    演出结束后,大家收了乐器,呼着喝着一起去大排档吃饭。一路汽车摩托车呼啸而过,烟尘滚滚。

    暗夜妖娆,冷风肆虐,我的心里猛地绽放出一朵妖冶的花,滋生着放纵的兴奋。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酒香烟浓,缭绕着欢快的气氛。我的表面,却一直是安静沉默,最多只是淡淡的浅笑。不喝酒,也不抽烟。在他们面前,我是个斯文单纯,每天认真读书的乖孩子。我安静得以为自己应该会被忽略。

    但师傅招呼着我。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向我敬酒,和我说话。师傅让那个吉他手叫我师姐。他比我年长个10岁的该是有的吧,而且吉他显然也弹得比我好,但他还是笑笑地叫着师姐,让我挺不好意思。

    只有阿咪,整晚没向我敬过一杯酒,也没和我搭过讪,甚至似乎连目光都不曾停留在我身上。

    他是个很幽默很疯癫的人。看着台下的这个他,很难把台上演出的那个人和他联系起来。我想起,几年前在师傅家里,好像见过他。我想,这个人最多也就25岁吧,如此青春欢快的感觉。

    他整晚不停地和席上的每个人说笑,还一直在和身边的女歌手芳开玩笑,故作暧昧状。惟独我一个人,被他纳凉。有不认识的人和我说话,算是照顾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我,也算是彼此认识认识。但阿咪好像连认识我的兴趣或念头都没有。

    大家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我也笑得似乎连牙齿都在痛,心里对这个人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在我的感觉中,他是个玩世不恭,挺花心的男人。

    阿咪。大家都叫他阿咪。我以为他就是叫阿咪。

    到了很晚的时候,耳边仍旧嘈杂着。我突然很想抽烟。很想。

    芳看出了我的烦躁,善解人意地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站了起来,大声对我说,走,我们一起去洗手间。

    我和芳,便躲进了隔壁的包厢里,关上门抽烟。暂时清静了。

    芳说,看不出你也抽烟。我微笑。

    凌晨时分回家的路上,我对表哥说,那个阿咪真是好笑。表哥告诉我,他的真名叫天赐。

    我暗笑,好土的名字。

    表哥说,这个人歌唱得不错,只可惜没能好好发挥自己的优点。

    我听得出表哥的意思。大概,这又是一个无业游民。那些乐队成员们、歌手们,大都没什么正当安稳的职业。

    本以为,演出结束,便各走各路,曲终了,就人散,大家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各自生活。

    茫茫海洋,小鱼儿们擦肩而过,便朝着自己的方向游去,谁会想过是否会有再次交集。

    更没想到,与我再次交集的,竟正好就是我注意过的那条鱼。

    那天早上,我正在去男朋友家的路上。快到男朋友家时,经过某幢楼,听到高处有个男子的声音不停的叫着,喂,女的,女的

    心里正想,现在的人真好笑,叫人不叫名字,叫什么“女的”也太概括了吧,谁知道叫谁。

    那声音执着了很久,我好奇地抬头一看——是阿咪。原来是在叫我。

    原来,他是这幢楼上的美容美发中心美发班的学员。这里离我男朋友家这么的近,我常常都会经过的。

    我说这么巧。他问我要不要上去一起听课。我问没交学费可以随便听吗。他说是啊。我又转而说,改天吧。

    那时,我正急着要去找男友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百无聊赖。

    我常那样的无聊。消磨时间的方法,就是在咖啡厅坐上一个下午,抽烟,发呆。有时候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进商店,不买东西。

    那日我想到了阿咪。我想去找他。一来无聊,二来想再见见这个能让我开怀大笑的人,三来我对美容美发挺有兴趣。

    幸好表哥跟我提过他的真名,我才能找到了他。

    对于我的出现,他显然有点高兴和意外。之前我说“改天”他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我会真的去找他。

    我很想再看到那晚疯癫的他,不过虽然他还是那样有趣,但相形那夜,却多少显得有点寡言和笨拙。甚至,有些腼腆。

    整节课我听得津津有味,懂了不少平常不懂的东西。

    倒是阿咪,坐立难安的样子。一会儿看看老师,一会儿抄抄笔记,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手表。一会儿又拿起剪刀给桌子边的人头模型剪头发,我在一旁看着。一会儿,他放下剪刀,说,怎么你看着我时,我的手竟然会抖。然后笑。

    他拿出一支烟来,低着头偷偷地抽。突然侧着头问我,你也抽烟不是吗?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我不相信,问他怎么看得到。他夸张地站到椅子上,踮起脚尖,把头往高处探了探。我以为他在干什么,他说,我就是这样看到的。

    原来他是从隔开包厢的木板上面看过去的。

    看着他那滑稽的动作,我不禁一笑。

    我一直以为他只有二十四五吧,问了他才知道原来已经30岁了。

    我很惊讶。我说你看起来简直还像个孩子啊。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太活泼了,疯疯癫癫的。他瞪大眼睛说,你今天来这儿是消遣我的啊,又笑我老又说我疯。

    我被他的佯怒逗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像西方人。更像猫。

    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逗我,怎么不去找你男朋友玩啊。

    我笑,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啊?

    因为阿咪和表哥是朋友,我不希望他透露这件事。我和男朋友的事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我不打算让他知道我有男朋友。

    我反问他,知道了他有个比他小5岁的女朋友,交往了4年了。

    下课的时候,他们班的同学们都一脸怪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们表情里的含义。

    我听见阿咪说,什么啦,她是我妹妹。

    旁边一个男生笑着说,是吗,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表妹不行吗。

    过了两天,他打电话给我。闲聊了一会儿,他问我明天还去不去。我说,明天下午看看吧,不一定。他说,那可是随便你哦,我只是随便问问,可没叫你来,我又没想追你。我安静地微笑。

    我从来不曾误会不曾想过他会要追求我,因为觉得我们是肯定绝缘的两个人,我只是觉得和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成为朋友不错。至于他,我想他应该也只是把我当成个没有特殊感觉的普通朋友吧。或者是,小妹妹。毕竟那天晚上,他没对我表现出多大兴趣。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去,呆在家里睡觉。到晚上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安静而受伤的声音——你骗我。

    我心里被他的声音一惊,有点内疚。没有啊,我又没说一定会去的,不好意思啊,明天吧,明天去找你玩。

    他突然又疯癫起来,哈哈,没有啦,开玩笑的啦,只是随便问问,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在等你来吧,我又没有要追你,你不用因为这样就要来哦。

    我心里又轻松起来。我就知道,这个疯子,总是没个正经,说的话也不知哪句该信哪句不该信。于是笑着说,不是啦,是我喜欢去你们那儿听课啦。

    隔天下午,我算是履行诺言,又去找他。

    他低声跟我说,我的同学都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说不是,他们还说,人家一个女孩子,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会突然跑到学校来找你。

    正说完,他们老师正好走过,笑着说,你一到这里来监视他,他就乖了很多啊。

    大家都笑了。

    我也笑着,心里不急,也并没有想澄清什么的念头。不是就不是,我没有必要向一个陌生人解释清楚一切。

    阿咪听着课时,总会突然很认真地问我,你男朋友是你同学吗?他是做什么的?

    那天,我让他知道了我有男朋友。他不是我的同学。他跟他一样的年纪。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他“哈”的一声笑,说,你竟然在两年前就已经被钓走了。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笑,但听起来却是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后来,他开始不说话了,一反原本快乐和精力充沛的常态。

    我就开始听老师讲课了,没太注意他,时不时地还和他说笑着。后来才发现,他趴在桌子上,口中轻轻地唱歌。我听清了,是张学友的心如刀割:你的悠然自得,我却束手无策,我的心痛竟是你的快乐我是真的为你爱了,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没事,很困。

    我并不是那么迟钝,多少感觉得出他的异样。但我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仅仅几天的时间,只见了几次面,就足够让他喜欢上我,并且为我有男朋友而难过。

    那天晚上,我去男朋友家的时候,路过阿咪上课的那幢楼,我在楼下叫他,他的一个师兄从窗口探出头来,说他没有去上课。

    我回到家时,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听出他喝了酒。我说我晚上去找过你了,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他说,我失恋了。

    怎么了?

    从下午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后,我就一直在外面喝酒了。我简直无法接受,你竟然,竟然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是两年多前就已经有。

    他苦笑,说,你在我心里一直像个天使一样。从几年前在你师傅家里看到你时,就一直对你很有好感。觉得你是那么纯那么美好。可是没想到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破灭了。

    我听着觉得又惊讶又委屈。惊讶的是,他竟然能记得并且注意过几年前的那个“小孩”更惊讶只是几次的见面,就让他对我如此这般。委屈的是,我只是有了男朋友而已,至于让一个原本美好的形象破灭那么严重吗。

    那夜,他讲话颠三倒四的。

    一会儿说,找男朋友就是不能找像我这种的,又没钱,心又脆弱,容易深陷,又容易受伤。

    一会儿说,你听好了,我认认真真地说一遍,只说一遍,之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再说,是我心里最真的话——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那样慢的语速,那样的深情,那样的认真,让我的心不禁动了一下。我沉默了。

    可一会儿他又突然说,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别再联络了。就这样吧。

    接着,电话里传出忙音。他挂断了电话。

    过不了多久,他就又打来了。他低低地说,我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听到你的声音。你知道吗,我的一切破灭了。随后他又高声说,我要唱歌,今天晚上我要为你唱一首——心。如。刀。割。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四个字的歌名。

    “其实我不想你对恋恋不舍,但什么让我辗转反侧我是真的为你哭了,你是真的随他走了,就在这一刻全世界伤心角色,又多了我一个”

    可是歌还没唱完,他就又粗暴地喊,我要是再打电话给你我就不是人。然后电话又挂断。

    我一直静静地听着。我以为他早就在心里认定我有男朋友了,以为他只是把我当一个很普通的朋友,更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洒脱而花心的男人。

    但是这一刻,他受伤了吗?他那样地咆哮着,又那样地温顺着,我真的能感觉到他的混乱。

    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就这样反反复复着。一直说着不会再给我打电话,却又一直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

    慢慢的,像他歌里唱的那样,不觉我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我想,第二天他酒醒了,应该一切只是一场玩笑吧。我也不需要平白无故地成为一个伤害了别人的人,不需要去面对一个让我束手无策的局面。

    我知道他喝了很多酒,所以挺担心他的。第二天早上去找他,可是他还是没去上课。

    到了中午,他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人被你害成这副样子了,你说怎么办?

    我是真的束手无策。感情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事,和任何人都无关。我只能沉默。

    最后,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电话挂了。

    我只是想和他做个朋友都这么困难吗?

    我们从没有开始过,却仿佛要走向结束。

    但是,自然,他并没有决绝到真的能把我放下。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个足够狠心的人。

    于是还是电话不断。他说他想摆脱我,可不看不听却又令他如此难受。

    过了几天,他说,你来找我吧。

    终究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我们又见面了。他说,我和你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是你无聊时消遣的对象,不和你在一起,又很难受。

    于是,我也看不清,他面对我到底是高兴还是悲伤。也许,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吧。

    我看出了他的矛盾。并且发现,他的骨子里,有不浅的自卑感。

    而我,越来越在乎他,越来越惦记他,担心他。总觉得我对他,是有责任的。

    他还是那样,在电话里对我时而粗暴,时而温柔,时而果断绝情,时而纠缠不休。我们简直像一对常闹矛盾的情侣。

    我说,何必呢,你也有交往了那么久的女朋友了。做我男朋友的人,是要能给我一生的。我真正谈的恋爱,是要一直到结婚的。你也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交往了那么多年的女朋友吧?你对我喜欢归喜欢,但最后要娶妻,你还是会娶她,不会娶我。

    他静了下来,似乎无话可说了。他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结婚,即使是现在的那个女朋友,我也没想过和她结婚。我根本就不想结婚。

    所以,我们根本是不合适的。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他的情绪一直在决绝告别和欲断难断中徘徊。

    我想,我不该再找他了。他再见到我,只会更狠不下心。

    可是几天没见到我,他又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想,我也不是个足够狠心的人。如果我是,我应该连他的电话都不要接。

    他说,有个男人为了你而这样痛苦着,你是不是很高兴?你真是个情场高手啊。

    我说,我没有高兴,没有玩弄你的感情,没有把你当作消遣。我更不是什么情场高手。

    我怎么会高兴。我是那样狠毒的人吗?我是那样攻于心计的人吗?对他,我是认真的,认真地想和他交个朋友。

    可是,当我这么说时,他却说,什么朋友,我才不喜欢交朋友。我告诉你,我只和能与我拥抱着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女人交朋友,你是吗?

    我知道他又喝醉了。值得吗?为了一个只见过四五面的人,日日醉生梦死。我不相信他会陷得这么深。

    他说,我姐在我家,你过来跟她说清楚啊,你不是说要结婚吗?好,我和你结婚,你过来和我姐定个日子啊。

    我傻了。我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话没说完,他暴躁地说,你说啊,你是不是说过要结婚,是不是说过我不会娶你?

    我是我是说过,但是

    是就好了。我现在要娶你啊,我想通了,为了你,我愿意结婚啊。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想要你。他突然认真地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身体。我说,不行。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做,会对不起你女朋友吗?

    你觉得这样你会对不起男朋友?

    当然。

    他又挂了电话。

    这样脆弱的人,本不该动情,一旦爱上不该爱的人,便万劫不复。

    然而,不用想我都知道他会再打来。这似乎成了一个规律。我也不再着急他挂我电话了。

    一晃又是几天。他还是那样,把自己泡在酒精里,每天给我打电话,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让我去他家。他说只听到我的声音却看不到我很难受。他说我想你,真的想你了。他说,我想要你。

    我不去,他一次一次地打电话,一遍一遍地或哀求或怒骂。我并不想和他上床。

    终于,我心软了。我竟然是会心疼他的。这么脆弱的一个“老男人”

    坐车到了他家楼下,他下来接我。一脸的憔悴,眼睛布满血丝。完全不是我认识的他,更不是我预料中的样子。

    天飘着很小很小的细雨。细细密密的,淋不湿,却那样痒地落在脸上,心上。

    他跑过来,抱住了我。我木然地立在原地。

    他放开了我,看着我说,你爱不爱我?

    我突然想起了那夜演出时,他唱的歌,就是爱不爱我。我对他,哪里会突然来了爱?最多被他感动,有了些许的喜欢。我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轻松,从来都只是想和他成为普通朋友。我以为他也是。可是,什么时候,这种纯粹变形了呢?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棕色的眼睛,没说话。他的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满了细密的雨珠。很小很小,煞是好看。

    我轻轻地笑,举起手,用食指慢慢地擦掉了他睫毛上的水珠。

    他抓住我的手,又问了一遍,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看着他棕色的眼睛,说,我活到现在,只爱过一个人。

    他?

    是。

    他狠狠地转身,要走。

    可是我知道,他的行动表现得越狠,他的心就越无法真的狠。

    果然,他又转身了。我想要你,你给不给我?

    曾经有一度,我以为我是不是喜欢他了。给他也未尝不可。是被感化还是本来就喜欢?

    我突然想起,后来我再去找他,初衷本来就只是想让他成为我的普通朋友。可是,什么时候,我的初衷在心里慢慢模糊了。

    来这儿之前,我像是被施了魔咒,迷迷糊糊。而此刻突然清醒了。

    我说,不行。我不会和你上床的。

    他说,为什么?

    我沉默。

    他说,我只想,我们之间即使没有结果,也想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我想,不能再模糊了,不能再模糊了。我不能害了他。

    他又问,为什么?

    我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我让自己挤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我说,因为你玩不起。

    我嘴角带着一抹鄙视的浅笑。我想,那个时候的我,看起来一定淫荡而下贱,像个风尘女子吧。

    “玩”?你说“玩”?他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眼里的语言。

    他点了点头,说,我懂了。一直以为你是天使,原来你这么贱。

    那个“贱”字,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却不知怎的,刺在我心里,溢出满满的血。

    他慢慢地转身,远去。我看到,他的睫毛上,水珠又湿了他的眼。

    是雨?是泪?

    这次,他平静而去,我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了。哪怕再看我一眼。

    也许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上某个人。遇上他将是你此生最大的劫难,而他也将是你最难忘怀的人。

    我不知道他此生的劫难是不是遇到了我,但我知道我已经遇上了我的劫难,并且在劫难逃。

    而这个劫难却不是他。

    所以,对他的伤害,在所难免。

    之后,他没再找我了。一个电话也没有。我常常会想念他,想念这个朋友,想念他所有有趣的样子,想念和他相处的每段快乐时光。

    可是,我不能再去打扰他了,哪怕这种想念多多少少让我的心里有些难受了。但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让自己快乐,而去扰乱他的心,他的生活。何况,我无法给他爱,就更不能牵绊着他。

    我还是常常想起那天的演出,想起阿咪在台上的样子,想起演出后他对我的不屑一顾,想起他前后的反差。

    但慢慢的,记忆变得一场模糊了。阿咪的歌声也不再清晰。

    一首歌,不能反复唱着永不终止。两条本无法共线的直线,不是互相平行,永不相交,便是相遇于一点,相交之后,彼此沿着原来的轨道,各自离去,渐行渐远。

    再好听的歌,绕梁三日,也该散去了。

    我们的故事,只是一首唱了一半的歌,旋律在还没结束时,就嘎然而止了。

    其实,我们的“故事”从来就没有开始过,那么,应该远远不会有结束了。

    但不管怎样,这次,是真的唱完了。

    曲终了,人也该散了。

    2003年4月6日2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