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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死得早,我两岁多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我们。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凶悍,清瘦,性格刚强,不怒自威的人,至于其它的就很模糊了。只是在奶奶那里,才了解到他的一些事,记忆最深的就是爷爷单枪匹马追赶土匪的故事。
这是刚解放后不久的事了,至今已有差不多五十年了,但每次奶奶说起,却总是一脸甜蜜,仿佛昨天。
当时,广西还是个蛮荒之地,匪贼丛生,治安混乱。国民党的一些旧部躲在这里,占山为王,以偷抢为生,弄得人心惶惶。
那年,爷爷二十三岁,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冬天的早晨,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天很冷,风也特别的大,枯草上蒙着一层重重的霜,四下里满目枯黄,一片萧索。爷爷和奶奶一早就赶着村里的牛,来到田野上放。我们村的牛都是集体放养的,每家每户都把牛集中在一起,然后轮流着放,轮到谁家,谁就要去放。
把牛赶到地里,爷爷就和奶奶找了个能避风的又能看到牛群的地方,烧了堆火,两个人依偎着烤起红薯来。将到中午的时候,忽然牛群中发出一阵慌乱的声音,牛儿们四散跑开了。爷爷机警的起身一看,发现有七八个人,正在赶着牛,有些手里还拿着枪。爷爷知道今天遇上抢牛贼了,前几天刚抢了邻村的,今天来抢我们村的了。
他把奶奶带到一个草丛密布的山沟里,叫她躲着不要出来。奶奶知道爷爷要干什么,那时她怕得要命,死死的拉住爷爷不让他去。那时她已经怀了我大伯,她怕爷爷这一去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那些强盗不但抢东西,逼急了还会杀人。爷爷看了一眼奶奶,这个只有十六岁的越南女人,然后一甩手就走了。
爷爷手无寸铁,他知道只有回村子里去搬救兵,才有希望把牛夺回来。这批牛可是全村人的命根子,庄稼人就全靠它生活了。村里的人本就苦,如果再没有牛,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他边跑边大声的喊:""大家快出来,有人抢牛了!""可是村里的人,平日被土匪吓怕了,加上昨天邻村被打死了两个人,所以个个都把门关得死死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爷爷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他想到了村里的唯一一竿枪,也就是和发家里的。和发是爷爷的好朋友,他常自称鬼神都要让他三分。
爷爷跑到和发家门前,发现和发家里的大门紧闭着,听不到一丝声响。他砰砰的拍着和发的大门,叫道:""和发,和发,有人抢牛了,快跟我去把牛追回来!""可是叫了十几声也没人应。爷爷顾不得许多了,他大脚踢开和发的大门,竟直闯了进去。他里三间外三间都找遍了,全不见一个人影。正纳闷间,忽然听到头上的阁板发出哒哒的颤响。他抬头一看,发现和发正躲在阁楼上卷作一团,手里死死的抱着那竿枪。这个平日里自称鬼神都让三分的人,此刻却像个女人一样,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爷爷愤怒地看着和发说:""有人抢牛了,你还躲在这里!你家的牛最多了,你不要了吗?""
和发怯懦的说:""他们有枪,还杀人!""
""有枪!他们有枪你没有啊?!这么怕死,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牛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丢啊。泱哥,你也别去了,反正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有牛!""
爷爷非常生气的骂了句:""懦夫!我算知道了!把你的枪给我,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和发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爷爷那怒发冲冠的凛凛气慨,只得乖乖的把枪交出来。爷爷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枪,三步两步就冲出了大门,一个人冒着风雨,追赶土匪去了。这个冬天真的有点冷!
爷爷遁着牛的脚印,一路追下去。因为牛太多,而土匪又不太会赶牛,所以他们跑得并不是很快。可是爷爷往村里这么一来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当爷爷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准把牛赶过河了。幸好由于天气太冷,牛儿们都不敢下水,不然的话他们早把牛赶过河去了,过了河想追上他们可就难了。那帮土匪大声的吆喝着,想用木棍把它们赶下水,可是牛因为怕冷死都不肯下。他们七八个人根本控制不住三十几头牛,顾得这头丢那头。可是爷爷知道,只要有一头牛下了水,其它的也就会跟着下,所以形势并不容乐观。可是匪徒人多势众,又有长枪,硬拼绝对讨不了好。爷爷伏在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想着对策,正愁眉不展间,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吓得牛全部散开了。原来有个土匪不耐烦了,想开枪把牛吓跳进河去,岂不知适得其反,牛不但没下水,反倒四散开来。爷爷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好不容易,土匪们才把牛赶到了一起,爷爷瞧准机会,朝空中开了 一枪。砰!牛群又被惊散开了,慌乱中,有个土匪还被牛踩伤了脚!土匪一惊,知道有人追来了,有个看似头头的大手一挥,有两个土匪就向爷爷躲身的地方走来。爷爷利用高高的茅草做掩护,又迅速地换了个地方,跟土匪打起了麻雀战。
土匪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悉,加上这里长满了长长的茅草,风一吹起来到处是沙沙的响声,别说藏一个人就是一头老虎也难找。他们找了一会,找不到也就作罢。不一会,他们又把牛赶到了一起,爷爷瞅准机会又朝空中放了一枪,牛又全被惊散了。如此几次三番的折腾,搞得他们个个都是又累又饿,对爷爷恨之入骨,可是又无计可施,时间来到了下午。土匪们坐在地上休息,几个人在那里低声地说着什么。爷爷虽然听不到,但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爷爷看了看手里的枪,遭!只有最后一颗子弹了!爷爷心里暗暗焦急,一时愁眉不展。她想到了奶奶,这个他所深爱的女人,此刻正在等待他的消息呢,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眉头由波浪式慢慢地变成了平坦式,再由平坦式变成了波浪式,最后形成了一个碧波荡漾的笑容。因为他想到了和奶奶一起烤红薯的情景和奶奶那一脸甜蜜的笑容。忽然他一拍大腿,一跃而起,一个字跳上了他的脑际,火!对,用火攻!
现在是严冬时节,长长的茅草全部都枯死了,加上呼呼的北风,火起来可就热闹了。真是万事俱备,又有北风了,比赤壁之战的条件还好。爷爷悄悄地绕到北面,掏出火来点着,火呼啦啦的一下子就猛烧起来,朝着土匪们扑去。受惊的牛群没命的往东南面跑,三十几头牛四面狂奔,场面极为混乱。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砰砰的声音,惊疑不定的土匪本来还想作垂死挣扎的,听到噼噼砰砰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没命的跑了。爷爷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追上去砰的一枪干掉一个,可惜只有最后一颗子弹,不然还可以扩大战果。土匪跑到河边,拉出早已藏好的小船,逃命去了。爷爷暗暗后悔,为什么没把河里的芦苇烧掉,不然连他们的小船也一并烧了。
爷爷暗里纳闷,村里只有一只枪,又哪里来的枪声呢?原来,奶奶在山沟里藏了许久也不见爷爷回来,不由得暗暗担心。后来听到了枪声,她就更呆不住了,她回家去拿了家里买回来准备过年放的炮竹放在铁桶里放,才吓走了土匪。
后来,爷爷在村里组织了一只民兵队,轮流站岗,再也没有人敢来我们村偷牛了。爷爷也因此成了我们村的大英雄,成了许多人的暗恋对像,村里的姑娘都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让奶奶抢了先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