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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姥姥家住在旧城里,离新建的火车站咫尺之遥,站在阳台上就可以把整个火车站近收眼底。不用说,那时候我对火车很感兴趣,其实也就是因为它是个庞然大物,大得有些神奇。所以常常赖着妈妈让她带我到姥姥家去。有时候天晚了,就想住在姥姥家,等着第二天接着看火车。可妈妈一般都不同意,因为姥姥家离我们家比较远,弟弟一个人在家里妈妈也不大放心。直到有一次放暑假的时候,姥爷单位里组织旅游,姥姥因为脚不大好没有去,妈妈带我回姥姥家陪姥姥住,我终于看了整暑假的火车。
起先在姥姥家睡觉很难睡得沉,时不时的就会被轰隆的火车声吵醒。然后刚刚有些困意的时候,又会有新的火车开过来搞得我和妈妈都没法休息好。这样住了几天,妈妈说这不行。姥爷姥姥年纪都大了,这么成年累月的不能睡安稳觉怎么行。妈妈就开始盘算着把整个阳台都用隔音玻璃包起来需要多少钱。姥姥说了几次让妈妈别瞎操心他们已经习惯了的话,可看妈妈执意要包也就由妈妈去做了。没过几天,妈妈找好了施工队,他们很快就把阳台包好了。走的时候,施工队的一位叔叔笑着对我说,这回你可以睡好觉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而且还做了梦。梦见有很多很多的火车从姥姥家阳台下面经过,可每辆火车都像是害起羞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问妈妈,这些火车怎么都没有声音啦?妈妈笑了笑,正要回答,这时候我突然从梦里醒来,看见床边开着灯,姥姥正静静地在灯下坐着,表情有些烦躁。我就问姥姥为什么不睡觉。姥姥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说:"习惯了噪音就离不了噪音啦。"
昨天,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我很吃惊,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式找到我的。
她是我高中的同学,不同班。我是我们班男排队长。所以每次女排比赛的时候,我总则无旁贷的去给我们班女排加油。学校女排有两个班实力比较强,一个我们班,还有一个就是她所在的那个班。她个子挺高,是他们班的主力,每次两个班比赛的时候,我一大声加油或者让我们班队员注意站位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她挺敌意的看我一眼。
有一天,下午下课以后,我们到操场上去训练,她们班也在那儿,在练习接球,一个男生在场子那边软绵绵的把球杀过来,她们女排在场子这边接。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就忍不住嗤嗤的冷笑了两声。她听到了,很生气的跑过来问我干吗冷笑。我没理她,转身想到旁边另一个场子去,她不依不饶的逼住我,让我一定要说清楚。我说这样练习有什么用处,保管到比赛的时候一个球也接不住。她挺不服气,说"那你来扣球,我们来接,看看谁的管用。"我说好,就站到场子的另一边让我们班的二传手跟我传球。为了故意气她,我尽量把球都扣在她附近,其实她接的很不错了,可因为是女生的原因吧,还是大多数没有接起来。这样打了一会儿,我说接不起来还硬接什么,就离开了场子。走出去挺远了,回头看时,看到她还一个人赌气的站在场子边上。
以后我们还是常常在球场上碰到。还是会时不时的互相看对方一眼,可敌意越来越少了。她转学回北京临走的时候,跑到我们班来找我,要我出去和她到球场上走走。在排球场边上她告诉我她要回北京考大学去了。我有些吃惊,可还是祝她能顺利的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她告诉我她想考。大学,问我会不会考,我说不会,因为那时我早已经打算好了要靠哪所学校。她又用那双非常熟悉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也祝我成功。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要回家时她告诉我她今天很开心,说她会一直记得我那副凶凶的样子。在学校门口分手时,我突然想起,这是我们认识一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超过一分钟的谈话。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想起姥姥说过的那句话,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是一种噪音。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可重新再把这段记忆翻起来,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