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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藏姬,你可知这池中藏着灵魂,”摇穗用手指着池子尽头的浮萍“或许就在那浮萍下面。”摇穗转过头,对着我笑了笑。
摇穗刚刚失恋。昨夜夜色如水,我们早早来到阳台,端坐在那里,吟诵东坡的那首水调歌头。当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最后一句时,摇穗突然冲进屋子。好一会,也未见摇穗,回头,看她拿着一把刀向我走来,那刀薄而亮,我深吸一口气。摇穗离我一米之外坐下,默默的注视着那把刀,高举过头,刀尖向着自己,那刀身沾上一点月光,映的她眼神极其温情,是的,是温情,似乎她的对面正是她的恋人,一言不语,让我想到祭祀的祷告。我只希望她哭出来。心里紧张的要命,握紧自己的拳头,准备随时把那刀抢过来。然而一切情况也没发生,摇穗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刀身上。她终于哭出来了。
那十二瓶酒倒在阳台的各个角落。我们一杯杯的斟满,然后以一种指向苍穹的姿态一饮而尽。我本不伤心,因为摇穗的长发总是随风在我眼前舞蹈,那么肆意妖娆。我也随着落寞起来。
我丑,宽眉,眼呈三角形,鼻子左边似缺了一块。我是先生(摇穗的父亲)从池边捡过来的。有人谐谑我是摇穗丑陋的宠物。
我并不感谢先生,他不应该带我来到这里。我本应沉在水底,做了那魂魄,固守在池中。
摇穗大概是倦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进书房。若在平时她会读一些书再睡去。先生尚未回来,如果先生在,看见她睡倒在书房,大概是要怪我的。我跟了去,把她横腰抱起来。我气力比较大,也不容易醉,何况她喝了一大半。她以前会说:“你是个女孩子,不用这样抱我。我自己上床去。”而现在她已经昏睡过去了。我凝视她的脸,我不禁想起抛弃她的男子为何对着这样的容颜做出那样残忍的决定。不知有多少男子爱慕这样的美好。
走出她的房门,我抚上自己的脸,湿漉漉的“可是我是女孩子,是吗?”接而无声的笑。我用一块玄色的布裹在身上。摇穗穿着时尚,看上去明艳可爱,和我形成了那尖锐的不协调。我只有把自己藏在暗调中,才可以随意舒展。
如果我没有思想,没有得到那么多信息,关于这个世界,这个人生,这个社会,或许会好过一点。那样我可以单纯的照顾摇穗,没有信仰。不在乎那外在的一切无关的变换,只记得摇穗就可以了。可是我接受了太多的思想的熏陶,这源于先生。这样我的内心因为涨满欲望而得不到释放。
我可以自由出入先生那个古色古香的书房,这和摇穗那个放着电脑,有绿色薄纱窗帘的小书房不同。这里很大,窗帘是厚重的紫色绵布,是雕花的紫檀书厨,分别陈列编目好的图书,另外一个巨大的金属架子上放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养满了金鱼,一律金色,满室清辉分些颜色,好象可爱起来,古意中有生机,那边还有绿萝的藤蔓。在里面,我或打扫,或饲养金鱼,或饮茶,里面有齐全的茶具,或照顾绿萝,边欣赏窗外的花草,这个角度极好,屋外蔓延的春色尽收眼底,可惜绿萝好象被隔绝开来,我是否像它?或赏玩里面的古玩金石,最重要的是可以读书。摇穗却必须经过她父亲的许可才可以进来。可这样的许可很少。她往往摇我的手臂,问里面的金鱼可好,她说她好想进去和它们打招呼。这是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不相信她想进去只是为了逗弄金鱼。
记得我长至六岁,她五岁时,先生捏着她的脸,笑呵呵的说:“我的女儿要去上学了。”我的眼神充满了羡慕。然先生却漠然的望了我一眼,指着他的书房:“如果你要学,这是你的教室,永远。”
梦里面有一个声音:“藏姬,藏姬。”高一声,底一声,一会急切,一会舒缓。在这声音中有一个模糊的紫色的身影。看不清楚她的容貌。我试图撩开那层层的帷幔。可是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我醒了。
摇穗拍拍我的脸。“藏姬,我走了。”我弹也似的坐起来。“昨晚先生没有回来吗?”摇穗笑了说:“你也醉了吗?爸爸去英国参加研讨会,还有些时候。我要回学校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说完在我的鼻尖上吻了一下。只有摇穗对着我的脸那么坦然,她会说:“其实,你满可爱。你是我的好姐姐。”
一次舞会,摇穗有个在学校的好朋友那吟被一大群男女拥着进来看到我,尖叫了一声,脱口而出:“哪来这样一个丑陋的动物?”自此,摇穗和她绝交了。自那天起我因自尊心整整一个月没有理摇穗。这不怨她,只是我的内心极端困苦,一时解脱不了。
摇穗又去学校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做,先生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好奇这样一件事情,摇穗和她的母亲在性情和相貌上是否会相像?再理一次先生的书房。可是那一本本书被一一梳理过后也无她母亲的影子。我企图能在这繁多的书籍中找得一片枫叶,上面有隽永的小语,传送着深刻的爱恋。当然我是不可能碰那些上了锁的抽屉。
先生是个英俊儒雅的学者,在外人看来。可从我眼中看他,他是个复杂的人,心中好象藏了太多的事情,对他的女儿很疼爱,只是他对着摇穗时的那种眼神温暖却缺少亲情的默契。先生覆盖了什么。记得我第一次依着书里叫他一声:“先生”时,他笑了,说了一句:“你倒是个灵俏的小丫头。”我乍一听,先生也忽略了我的丑了么?我也低下头,一副羞怯的样子。我极爱古典文学,爱唐诗,宋词,元曲,尤为汤显祖的牡丹亭,还有一部红楼梦。想象自己是眉黛如画的女子,一边凄凄垂泪,一边楚楚吟唱。
摇穗有一次回来“学校艺术系里要排一出牡丹亭的戏,加上一些现代的手法,硬要我去演杜丽娘。我哪能演,如果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愿意去演朱丽叶,拉上我的罗密欧。”我不语,若是我,能是她,我便抢也要把这个角色抢过来。摇穗丢了罗密欧,而我还没找到我的柳梦梅。
天突然灰蒙起来,怕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呆在先生的书房里,一到下雨天,这屋子里就有一种香,是墨香,还是窗外的泥土香,好象都不是。偶尔我也会去摇穗的书房,里面有好闻的气息,是饼干的香,她总喜欢边吃东西边上网,键盘上都是饼干的屑,我敲她头:“在学校也这么邋遢?”可是这香味在今天显得过于浓烈。让我不舒服起来。到处搜索这味道的来源。发觉是一个抽屉里传过来的。我一接近,这味道就要把我淹没。是先生藏的香料么?
我作势要拉开抽屉,不想却开了。里面是一卷紫色的画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有三个字“紫蟹池”香气散发开来,一团紫气也在屋子里扩散开来,隐约间我从画中看见一个池子。池边一个女人,和上次梦中女人一样的紫色衣裙,玉貌绛唇。我恍惚半天,说不出那种惊奇之感。这池子好象浮动在这画卷之上,虽近在咫尺,却似离这池子非常的遥远。突我眼前一黑,昏倒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仍复是在先生的书房里。再看那卷画,一个大的池塘,上面开满荷花,一幅普通的画而已。我暗自觉得那是一个梦幻的巧合而已,我抬起头,发现耳际痒痒的。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我站在摇穗那个大的衣厨镜面前。我成了画中的女子。一样的水眸,一样的唇,一样的动人。这是我?我要的殊色。
以前一直想去摇穗的学校,都没有勇气。而如今一袭紫衣的我在她的校园内引来多少人的驻足。手抱着书,站在河堤上,摇穗问我:“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我对你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摇穗亮晶晶的大眼睛被风吹的眯起来,像是挂在天边的一弯月。
这样过了一年。有时我会想先生怎么样了,先生会想起我吗?我每次都要把思念他的冲动压下去。这时我总会泪流满面,是什么时候爱上先生,就是那一句赞美的话?“你倒是个灵俏的小丫头。”
“栾摇穗,你选修课,选的什么?”一个男生敲着摇穗的桌子。我抬眼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他有点错愕。或许是平时我太冷漠的缘故。摇穗会不会选先生的课?摇穗继续研究手里的东西,一边回答说:“心理学。”那个男生“哦”了一声,明显失望。摇穗问我:“你呢,染心。”“美学。”“你选的是我爸的课。呵呵,你这么颖慧,爸爸肯定欣赏你。”摇穗接着说:“染心,明天星期天,带了去一个地方可好,那地方有趣极了。”
我们耗尽了所有力气才爬上山顶,那里有个含烟寺。摇穗不知道,其实我和她早就来过这里。这里鲜少会有人在,因为这个寺已经败落。寺门横着一个柱子,似乎对我们的打扰表示抗议。摇穗捡起散落在地上长短不一的香重新插进香炉里。我回头,那香刹那燃烧,紫烟袅袅升起。我们沿着一仗多高的青砖墙,踏进围墙大门,入目却是一座四合大院,院后一座三开间三层小楼,小楼四周,也有砖墙围绕,整个院子又处在一座大花园之中,四周佳木葱笼。花草繁茂,奇石假山,曲径通幽。摇穗以一种久违的神情打量着这个庭院。这么样的一个地方竟无人发现吗?好象冥冥约定好的一样。我们都没有对外人说过这个地方,包括先生。可是摇穗今天却带我来了这个地方。
她急急的拉着我,向一个小门走去。出了这个门,我愕然,这个池子,和画卷上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以前我就没有发现。这时摇穗的瞳孔骤然缩小。我的视线模糊起来“咚”的一声。急急忙忙想去拉摇穗的手,却发现是我落入了池中。耳边是摇穗的笑声:“染心,染心,我无法遏止自己对你的恨意,所以你必定就是这个下场,在紫蟹池里会有人陪着你的。哈哈”她的笑声也越来越远。突然我感觉身体好象被什么绊了一下。我用手一碰,坚硬的东西,我极力张开眼,却是一个骷髅,用手狠命耍掉,可是随着水流它仿佛在我的身边跳起舞来。是欢迎我么?我的身体越来越往下,这个池子真深啊,要接近池底了吗?却瞧见池底下有一个人。靠近一看“藏姬。不也就是我吗?”那个骷髅哭起来:“染心是藏姬,藏姬是染心。”我好象很困,很困
以前喜欢在先生的书房内看书。好象与书极有渊源,看过,便可过目不忘,熟稔于心,天资一般,又好象是很熟悉的感觉。总之,学校的功课也让我如鱼得水,我学的和摇穗一样,哲学,只是我重古典哲学,摇穗却对西方哲学怀有兴趣。
学校有个社团叫做“浣居”积聚了一群爱好文学的人,尤其是古典文学。有一天他们的外联部的一个人找我,要我做他们社长的助理。当然我不会允诺这件事。径直走开,却对上了一双与我同样冷漠的眼睛,只是我觉得这眼睛好象又充满了笑意。我从心底有一丝颤栗。但说出的话依旧是没有温度的:“什么事?”我已料到这人是他们的社长。“你要把这些东西校对一下。因为你是我的助理。我本想让你做副社长,只是要留你在身边,助理这个位置更合适。”然后塞给我一摞文件,就走了。
“染心,你抱了一堆什么回来?”摇穗替我接过,当她看见那文件印上“浣居”的印章时,变了脸色,一言不发的走开了。回去打开电脑,至零晨两点,终于处理完。明天的功课还要完成。不想,顶着熊猫眼,一大早,就遇到了那个人。他笑的居然弯下了腰,这是个什么人,昨天还一副冰冷的面孔。“染心,你挺敬业。”还拍了拍我的头,我一米七,他拍我时,我觉得自己是猫。
“我帮你处理完了,还你,可我不是你助理,下回还有这样的事,我会扔进”我本想找一个垃圾桶指一下,周围却没有,只好这样僵着对视。他的脸也迅速沉下来。可是这和我什么关系。我绕开他,正准备迈出一个大的步伐,他陡然握住我的双肩,吻了下来,夹杂着混乱的气息。等我回神,他已然走远。
“染心,你和温航交往了吗?”“恩?温航?”“不是吗?今天早上”那个家伙叫温航,我居然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他接了吻。突然脸一红,本想说他强吻我。可为什么要做解释,于是翻开了书。或许当初我真的应该和摇穗说一下事情的原由。摇穗不说话了,盯着黑板。她当时估计是哭了的,只是我没有在意。
后来,温航时不时会来找我,但都不是为了“浣居”的事情,而是约我去公园,游乐园等等这样他认为是有情调的场所。对这个人真是有点好奇,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是冷酷,可是我却觉得他幼稚。有一天,我拿着棉花糖和温航边走边聊天,摇穗闯了进来,温柔的叫了一声“航。”我愣在了那里。“航?”我的记忆打开。摇穗以前的男朋友。我是藏姬的时候,摇穗一笔一画的在树上刻着“航”这个字。那个我想不通为什么抛弃摇穗的人竟是我身边的这个男子。
之后,我再也不理温航。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他是什么感觉,像是想交他这个朋友。那个吻,我不在意,只是想有这么一个朋友而已。可是我不能忽视摇穗。我亲眼目睹她失恋的整个过程。温航堵住我,问我为什么。以前对他的笑颜,重新换上我一贯的表情。“你和摇穗交往过?”温航的眼睛却露出惊喜。“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一直都不是。或许她当自己是。”最后一句话使我很生气,也不愿意和他多谈,涉及到摇穗,一切都不会可能。“那就让她成为你的女朋友。”说完,转身。只听得后面的声音:“染心,你就不曾喜欢过我?”我回头:“对不起,我的心早被一个人填满了。若给你造成误解,我很抱歉。”
我睡了多久,等眼睛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水底了。“先生。”我看见先生温和的笑容。摇穗笑咪咪的看着我。“染心,你怎么自个儿往水里跳,吓死我了。”“我,我自己往下跳,不是这究竟”“染心,你自言自语什么,好了,你饿了吧,来,吃饭。”她拉着我走向餐桌:“爸,这是染心,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个女孩子,要上你美学课的。你看,她是不是很像妈妈?是不是爸您另外一个女儿吗?”我像摇穗的母亲?先生仍是笑眯眯的看着我“染心,坐,当自己家别客气。”我在心底笑:“先生也会说这样的客套话。”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突然我升起了家一样的感觉。
饭后,染心领我到一个房间,对我说:“染心,你今晚睡这儿吧。这是我姐姐的房间。”我很感激的望了摇穗一眼,原来她并不曾忘了我。
睡梦中一个人冲我大声喊:“染心,染心,还我的身体。”并用我双手掐我,我努力的挣扎,猛然我醒了,只是最后我看清楚了那张脸,是摇穗。我一身冷汗,走过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几道青痕,这梦?又升起一身寒意。随手披了一件外衣,去院子里散步。看见先生书房的灯还亮着。这个时候已经三点了,怎么会?先生应该歇息了的。先生一般两点就休息,最近是忙了吗?
我不自觉的走向那间书房,透过磨砂的窗子,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这这不是先生的。难道是摇穗?可是她这么晚,而且,先生是不轻易让她进书房的。好奇心加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促使我靠近窗户,先生有拉一半窗帘的习惯。他不喜欢整间屋子都是暗的。我看清楚了。是摇穗,可她的眼睛突出来,布满了血丝,很吓人,她在撬先生的抽屉。一边自语:“在哪儿?母亲的照片在哪?”她突然抬起头,眼睛更加突出,十分的骇人。她用手搅进鱼缸,抓住一条鱼。死劲的捏着它。指甲欠进鱼的身体里。渗出血来。她突然转过头,对着窗口。我连忙弯下腰,然后跑到了街上,折回我十里街上租的房子里。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天已渐渐亮了起来。星期一我是没有课的。这样不必去面对摇穗。晚上却有选修课,先生的。
好不容易等平静下来,简单点弄点吃的。这个时候,门铃刺耳的尖叫起来,我紧张的要命,手里捏着那一小块面包,一步一步移向门。打开外面的那一层,对着那小孔看。是摇穗的那双血红的眼睛,惊骇的往后退一步,砰的一声把门关掉。手机的也响起来。我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了了,猛地拿起手机,却听见温航的声音“染心,你连见都不想见我了吗?为什么看见我站在门外,都不愿意让我进来。”是温航?我眼睛花了吗?去开门。是温航疲惫的面庞,因为我才得以憔悴成这样的吗?我心一软,抱着他大哭起来,他不知所措的抚着我的背。
最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着。看的温航都笑起来“我们系的冷美人居然有这样一种情形,简直像蔡文姬词中的怨妇,谁欺负你了,你心中的那个他吗?”我止住哭泣,认真的看他“温航,假如我不是这个模样,只是一个很丑陋的女人,你也喜欢我么?”温航却不言语了。我失望的扭过头,可是为什么而失望,是把对先生的情意移一点到他的身上了么?“染心,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不觉得你冷漠。我觉得你很悠远,令我神往,就像我对古诗宋词的追求,那样一种沁人的香。可能这有一部分是源于你的容貌,但我保证根本吸引我的是你本身的气质和内涵。”
温航走时说傍晚再来,他要先去上课。
温航还是逃掉了课,早早的过来了。转眼间就到了晚上。“温航,可以陪我一起上选修课吗?”“是谁的课?”“先栾教授的课。”“栾殷司教授的课?你上他的美学?那么,很好,他的课很有感染力。我以前经常旁听他的课。”“谢谢你!”“居然这般客气。咦,染心,你的脸色怎么一直苍白,现在也不见好?”“我昨晚没睡好。”“是想我的么?”温航裂开嘴笑“逗你的,你有心上人的么,什么时候让我鉴定一下,是否有我温文蔼雅,俊美非凡?”
我们来迟了,居然连位子都没了。我们只好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两个位子上。只听先生清了清嗓子。“谢谢大家今晚的到来”先生的课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我以为先生不会看到我。可先生却朝我的方向走来。“染心,你今天早上?”先生是怪我没打招呼吗?“穗儿说你一早上就走了,早饭也没吃。住的不舒服吗?穗儿惦记着你,让你无论如何再过去一趟。”
“你与栾教授认识?”“他女儿,栾摇穗是我的好朋友。”“什么。栾摇穗是他的女儿?”“后悔了么?”“后悔什么?”一会他明白过来,追着我打。只是栾摇穗这个名字让我的牙齿都打颤。不知不觉到了我的寓所,我有一种冲动,想让温航留下来,可是这样做?我心底害怕。然而我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到了三楼,我的门前蹲着一个身影,是摇穗,我的身体摇摇欲坠。“怎么了?染心,见到我不高兴么?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地址。早上都没见你人,你不像不辞而别的人啊?”摇穗昨晚没看见我么?进了屋,摇穗递给我一个信封。“什么?”“你打开看就知道了么。”我疑惑的拆开信,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女子穿紫色的旗袍,立在,含烟寺的紫蟹池边。“啊”我大声的喊起来。摇穗的眼睛因某种我不知道的愤怒而圆睁,眼白全部暴出来,我往后退,一直退到厨房,我想抓起一件利器,刀也好,铲子也罢,可是我什么也抓不到。只颤抖的喊:“摇穗。”
“你可真像我母亲,染心,可是你身上的皮囊好象并不属于你,是么?是我母亲章含烟的。我母亲早托梦给我,要我杀了你,我也一直在找机会。记得含烟寺吗?那是我的祖父为母亲祈福所建的一寺庙。那池子却是天生的,具有灵性,可以收纳人的灵魂。那天你可以死了,可却有东西拖了你上来。看来命不该绝。记得小时候我指着那个池子对你说,浮萍的尽头会有灵魂。可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死。”
“你,你知道我是藏姬?”
“没错,我知道。”摇穗长叹一声“自你走后,说实话,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我当你是姐姐,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班上来了个叫染心的女孩,一开始我对你的名字产生了好奇,接而就是你本身,你给的感觉好熟悉,你的一切习惯都像藏姬,当然凭这一点,我无法把你们等同在一起,你们的样子差别太大。可是我却把你们连想到一块,接下来,”
摇穗的声音渐渐底了下去。突然她昂起头“最重要的是,你夺走了温航。就是这样,女人的妒忌心让我对你产生了介怀。那天你们在公园,我喊了一声航,你的惊讶,那种惊讶,我开始也不在意。最后我去浣居找航,却发觉你帮他校正的东西上,上面有东坡的词,我尽管不爱古词,但很喜欢东坡,这是我们共同的兴趣。你在上面划了很重的一笔。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旁边还有两个小字‘藏姬。’我识你的笔迹。这似乎也牵强,但我不苯的”
“因为你母亲,还是因为航,你要杀我?”我打断她。
“两个都为。你可以去死了。”摇穗的刀对上我的颈项。可是倒下去的却不是我,是她。
“温航。”温航扔掉了手中的棍子。“染心,临别前,你对我预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你还有什么没有说完。所以”
“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恩,那你明白什么吗?”
“不,但好象还有一个人叫藏姬。”
“没错,我是藏姬。染心是我自取的一个名字。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我要去换回来,你要陪我去吗?”从抽屉里拿出电筒,就拉着他飞也似的跑下楼,叫了一辆车。“浮玉山下。”“你们去那里干吗?那一带不着村店的。”我没理那师傅,只说:“你做生意吗?”
浮玉山在夜色的烘托下有说不出的鬼魅。
“我们要爬上去。”“这根本就看不见路吗?”“我很熟悉这里的山道,有这电筒就够了。更何况今晚的月亮和很圆。你敢吗?”“你小瞧我。”到了山顶“奇怪寺里面的香怎么没烧完。”我望着那香炉里的香。我已经完全没有恐惧感,是什么样的命运我都要承受,我误进先生的画稿,那么也让我走出来。穿过小门,紫蟹池的紫色在夜间却越发浓墨。白天都不怎么能够看出。可是池边竟坐着两个人。温航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我也是。我唤:“先生。”“藏姬,你来了。”旁边的女子和我一模一样,是摇穗的母亲吗?
“我每逢月圆之日都会来此和含烟,紫蟹相会,怕她们姐妹寂寞。”池中的那个骷髅升可起来,幻化成藏姬的模样,朝我走来。是我的母亲么?我的思路好象清晰起来。
先生看出我的犹豫,说:“藏姬,其实你和摇穗一样,是我的女儿哎。”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是先生的女儿?温航扶住我。
父亲年轻的时候,逢乱世,在最潦倒的时候,遇到了阮紫蟹,我母亲相貌丑陋,但是那一颗细腻温婉的心,敏锐的才情还是打动了父亲。然而为了避乱,他们在某一天却走失了。我母亲当初怀有我。父亲去找母亲,却怎么也找不到,托了好多人,也毫无头绪。父亲于是回了家,却在家人的逼迫下和章含烟成了亲。起初父亲对这个闻名整个洛阳城的美人很客气,没有丝毫的感情流露,然而随着对母亲的淡化,且章含烟的美貌和活泼的性情还是触动了父亲的心。
母亲也一直在打听父亲的下落。最后当得之父亲与章含烟的婚姻。她失望了。我一岁半的时候被母亲扔在含烟寺的池边,起初这个池子是叫灵池的。后来母亲却得寺里的和尚说,含了一棵这池子的浮萍,晚间上香,可诱得章含烟的灵魂,并把她引进池子里封起来,就可以回到我父亲身边。
母亲来到父亲的住处,说是给做保姆。下人领她过来见父亲,却见父亲对着章含烟,脸色苍白,精神萎顿,连看她都没看她一眼。父亲留章含烟在床上一年半,请了很多名医,父亲也不见她醒过来,就火化了的,那已经是一副骨架的形状了。
母亲和父亲走失后,吃了很多苦,她咽不下这口气。最后自己也投进了这池子。两人轮流托梦给父亲,问他到底爱谁?父亲一时慌了神,因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两个都爱,只是谁更深?到了这寺,把池子改名叫紫蟹。这里的和尚也因为章含烟和母亲搅和的不安宁,就都走了。
他们的故事大概讲完。原来我被我母亲带过一些时日,只是太短,而那段记忆也像是被抹去了。
我问:“那么我的模样怎么回事?”我母亲开口说了话:“透过你父亲留下的画稿,我见你一个人总有些自怨自艾,内心极度挣扎,估计是因为容貌的缘故,所以托含烟妹子。让她借给你一个样子。”章含烟却面有愧色的说:“我本想和女儿开个玩笑,不想,她真要杀你。”
在我的坚持之下,我还是要回了我以前的样子。也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只是我和摇穗的血缘关系建立起来,却好象陌生了许多。摇穗昏睡了三天。
“航,我这样子好吗?”“好,好,我就爱你这个样子。”
“对了,染心,你的心上人是谁啊?怎么我都不用和他斗,你就属于我了。”
“你真的不需要知道。”他缠我,我会说:“是柳梦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