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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以后,我的行为变得很怪异,不管晴天还是大雨,我都不会带伞。
莹告诉我说,总有一天,我会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那时候,我刚和明分手。坐在电脑前,我双手颤抖着敲击着键盘,大口大口的喝着可乐。窗外,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很冷。风儿从布满水雾的玻璃缝隙吹动窗帘,地上映照着飞舞的影子,如同一个又一个在午夜之中吸吮不眠人灵魂的幽灵。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不会为情感所伤。和明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之后的分手,让我懂得了自己的错。涩涩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舞动,然后涌入眼眶,我在黑夜里流了泪。
初恋,本应该哭的。我嘴角微微的往上翘,平静的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字。点击发送,心头是一阵小石子落入水中晃过的涟漪。
莹是我大学的一个同班同学,比我大两个月。中等的个子,柳叶眉,小小的眼睛印在略显苍白的脸蛋上,总显出无尽的神采飞扬。乌黑的长发,没有经过任何的人工制作,自然而容易让人接受。
那是一个拥有着男孩子脾气的女孩,文静与贤淑在她的身上几乎找不到。虽然视觉上,莹给了我一个意外的冲击,但因为有了明,也因为那些与我思想格格不入的行为,所以大一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足十句。
我是一个生活在夜间网络的人。明与我分手的那段时间,莹高中时候的男朋友也正好与她分了手。
那个雨夜,我们双双对着闪亮的电脑屏幕,诉说着心头的忧伤与凄凉。
我也是初恋。莹说。
那你哭了吗?我问。
哭了。
那一次网聊,从华灯初上延伸到凌晨三点,我在抽完第七支烟之后打着呵欠跟莹说再见,然后下线。
临睡之前,我喜欢把窗打开,面对着漆黑的夜静静的站上半个小时。那天晚上,我莫名其妙的愣了两个多小时。有风吹过,然后蒙蒙的细雨不时拍打在我冰凉的脸颊上,我掏出纸巾把风干了的泪痕擦去,像木头人一样开始双目无神的仰望城市边缘的高楼。凌晨五点多,视线内的所有路灯开始逐一熄灭,我安静的把床铺好,躺下!
如果大学仅仅是给了我和莹一个认识的机会,那么我和明的失恋,便是让我闯入莹内心海洋的一艘小船。而在畅游其间的时候,我又才发现那片海洋的宽阔与无边。
我们又缘分似的在网上碰到过几次,每一次聊天,都能带给我电流击穿般的快乐。
我告诉莹说自己喜欢吃着巧克力走在深夜无人的校园,莹告诉我说她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
我告诉莹说自己不喜欢带伞,莹告诉我说她喜欢老家下雪时候镜子一般的冰场
这样的日子像喧嚣的人群一样热闹非凡的一拨一拨来,然后又一拨一拨的走。我似平常一样,在抽完烟之后听着cd吃着巧克力走在夜阑人静的小路。
我知道自己喜欢莹了,虽然离我和明的分手还不到一个月,虽然那样的喜欢未必就是爱。
再聊天的时候我若有若无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而莹,似乎也十分的冰雪聪明,搪塞着说她家就她一个小孩,要认着我做她弟。我愣了愣,然后婉言谢绝,因为我明白一旦我答应了她,我便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她终于还是很俗套的说要请我吃个饭,我静静的对着电脑屏幕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如,到酒吧吧。”
莹答应了,电话挂得很急促,手机里很快的传来了盲音。我心里很清楚的明白,大学的相遇能给我们的或许仅仅是网络上虚拟的快乐,当两个人中的一方想要突破那个界线把那种感觉带到现实生活之中,上苍能给我们的不过是仓促的结束还有无语。
离学校最近的一个酒吧起了一个英文名,叫dreaming。如果是步行,要走上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约好,傍晚六点钟在学校门口见面。
天下着雨,我似平常一般的没有带伞,瑟瑟缩缩的站在一拨又一拨流动的红男绿女当中等待着莹的迟到。风显得过分的大了一些,我本来点燃的香烟,在斜风细雨之中很快的熄灭,失去温度。
学校门口种着些许的樟树,一排又一排,整齐的站在道路两旁,看上去很美。我踏着枯黄的树叶躲在一棵樟树下,终于看到莹打着一把黑色的伞摇曳的走出人群。我僵硬的对自己笑了笑,迎上前,taxi还是走路?
走路吧。莹也笑笑,妩媚而妖娆的说,你怎么不带伞?
没啥。
要不一起进来?她把伞抬高,示意我往里面躲。
我摇了摇头,跺了跺脚,呵呵一笑,不必了,影响不好。
莹没再说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往酒吧方向走,我故意离她很远,用力的吸着那支早已经熄灭的烟,一言不发的数着脚下砖块的数量。
灰色天空之下,我们之间除了风和雨,便是一无所有。我没话找话的和她聊着一些学习上的事,然后是李敖,三毛,亦舒我像是回到了与明热恋的那种感觉之中,言语也开始变肆无忌惮。
你男朋友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啊?我说。
两个不合适的人走到一起,分手不过是迟早的事。莹一脸的轻松,笑容还是那么的妩媚动人。
没有哪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合适的,不是吗?我又开始着自己的小小阴谋。
是的。但有一些人,注定着从一开始到结束根本不可能合适。
酒吧,音乐,舞动的人群,蓝色的光线,还有飘渺得让人找不到方向袅袅上升的烟雾。
我们找了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响起来的时候,我们之间没有了言语。
为什么不去饭馆而选择酒吧?
我喜欢酒吧的氛围,或者可以说,我恋着酒吧。我重新把烟点燃,轻轻的吸了一口。
闪亮的烟头如同烧红的铁块在酒吧的任意一个角落闪烁,晃过心头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微微的疼痛。
我们平静的把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喝下,当两行目光相聚的时候,我就淡淡的一笑然后掠过。而也就在那一瞬之间,身体涌起的血液变得燥热不安。
这是一个忙碌的世界,悠闲让我们变得堕落而颓废。
如果说没有酒吧里的音乐,那么我和莹所有的动作不过是对内心混乱的一种掩饰。我知道,她是孤独的,自己也是孤独的,当别人把两个人的孤独幻化作热恋与狂吻的时候,我们的孤独聚成了一份更让人心寒,害怕的孤独。
到外边走走吧,我空腹,喝多了会醉。
好啊。莹点点头,站起身把钱付过。
一个比我大的女人,我和她走在一起!
霓虹亮起,埋葬了路灯的所有辉煌。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刺眼的灯光不停走远了又来,这个漆黑的城市,流动着光芒一般的血液。
我们肩并肩的走,肩头不时的碰在一起,却擦不出任何一丝火花。
店面,店面,店面
莹不停的往服装店里钻,我幸福并快乐的看着忙碌的她,掏出纸巾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那种感觉,酸涩而轻盈。
离dreaming酒吧不远的另外一条路,新修了一个很大的广场。每一个晚上,那里都会聚上许多人,或闲侃,或喝酒,或跟着广播里大声的音乐跳着各种各样奇异的舞姿。
天黑黑,我把cd放在宽大的口袋,跟随着莹走到那广场的时候,莹兴奋的拉着我的手指着舞动的人群,城,你看,恰恰舞!
我望着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蛋,淡淡的笑了笑,什么?
恰恰舞!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老师教过。
我才想起,那是一种名为恰恰的交际舞。
风愈来愈大,肚里的酒精开始翻江倒海,我找了一张长凳坐下,看着莹如同一只重新获得快乐的小鸟一般幸福的跑到舞动的人群之中,摇摆双手,腰肢生硬的扭动,双脚跟着音乐的旋律有节奏的踏着方步
我沉默起来——和明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的日子平静得如同一汪清水,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我们因为害怕失去于是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爱情,也就在我们的小心翼翼与不肯放弃之中夭折了。
莹回过头,对着我挤弄一个鬼脸,继续着自己的快乐。我回了她一笑,抬头注视着闪烁的霓虹,游离的樟树,长长的嘘出一个烟圈,迷失自己。
和莹在一起的两个多月,我忘掉了很多与明有关的事,忘记了许多自己曾经莫名流过的泪水,忘记了在那一年时间里的手挽手,四目相对。
我责问自己是否还在爱着明,又在没有给出答案的时候想着自己是否早已经喜欢上了莹?或许一切根本就不需要答案,或许一切,也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们都太年轻,年轻到了看不清什么叫做ài!
音乐停下,莹满脸通红的跑到我跟前,轻快而明媚的笑,城,想些什么?
我呵呵一笑,没想什么。接着拿出手机,站起身,十点多了,回校吧。
好。
那份很不容易才涌起的波澜,在学校的影子慢慢靠近的时候渐渐回归到了平静之中。宛如狂风暴雨之后的死气沉沉!
晚上的时候我睡得很香,忘记了趴在窗台上抽烟。
于许多同学面前,莹和我还是像没事儿一样的保持着远远的距离,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便不再有任何一丝的接触与言语。我害怕着,是否,这次的昙花一现更让人绝望与害怕?
我城府很深的把所有的快乐与痛苦藏于心中,像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着自己夜间孤独的行走与刺耳的摇滚。只是在许多下着小雨的行走之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打在脸上的雨水会化作一丝丝带着体温的泪
莹不会知道这一切,因为她永远都似男孩子一般,因为她身上缺少着女人的细腻。
怎么好久都看不到你上线?
巧克力吃完的那天晚上,我在凌晨一时把电脑打开,看到了莹给我的留言!
我笑了,把那一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是真的,是莹发的!
我走到窗台前。
漆黑的夜空,没有行人,繁星一般的路灯,还有哗啦啦而过凛冽的北风。
我拿起手机给拨通莹的号码,一声,两声
喂
莹,明天一起滑旱冰吧?我笑着,志在必得!
明天?莹疑惑的想了想,几秒钟之后,电话挂断。
我按了一下重拨,许久之后,手机提示说已经关机。
电脑屏幕上,莹发来的那一句话还清晰的在显示着——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悲凉。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手指翻飞的敲着一些激扬的文字——我们注定只能在做虚拟的朋友,注定了只能做网上的情人,注定了只能在相遇的时间默默无语既然分别如此的痛苦,那么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在一起。我们靠得那么近,却离得如此的远
把那一段话发出去的时候,我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从此之后,自己的世界里又可以没有了多余的人。
窗台,趴着一个人,从凌晨一点多开始吸烟到天亮。我看不到初升的太阳,因为那天下着雨!
我们的联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找不到方向之后,也找不到了相爱的另一方。
两个月之后,我收到莹的短信——他说了对不起,我们和好了。
我回复说,我对她说了对不起,我们也和好了。
那时,明有了另外一个男朋友,比我高,比我有力,也比我有钱。
两个月,半年,两年一直到了毕业的那一天,我再也没有收到过莹的短信,也再也没有听说过她与她男朋友任何消息。或许此刻,他们正幸福的拥抱在一起。或许此刻,他正如我从前一般坐在一张长凳上看着莹跳恰恰舞,左手,燃着一支早已经熄灭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