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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送我来,飘然而至忘川河边,那奈何桥上年迈的婆婆,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想必就是世间传说了千万年的孟婆吧。
她说,来,喝了婆婆这汤吧。
是呀,孟婆汤,孟婆汤!这就是留给我的那碗汤么?我犹豫了。我深知,喝下之后,我会如同忘川河里的水一样,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流向何处,我会把今生所有的故事忘的一干二净,爱、恨、情、仇,酸、甜、苦、辣,我也会忘了那个刚才哭的泪人一般,昏过去几次的她,梅。
从认识到分别,十年,只有短短的十年!我和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这样走了么?
认识是在江南的雨季。一人、一笔、一伞、一箫、一扇的我已在江南游历两年了,那一个梅雨的季节,一个人病倒在如归客栈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思乡的情绪在那一刻突然爆发,北方的家乡,虽也曾下雨,却绝不至有如此的缠绵!旅途的孤寂平日里不觉得有多苦,此刻却万难再坚持下去了。眼泪很恣意的顺着脸庞往下流,发潮的空气、霉味的房间、孤单的旅人,一切是那样的不如意。
头痛得厉害,人在发烧,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就这样和多雨的江南说再见么?
再次醒来时,雨稍停。二楼窗外,一株不知名的树在温柔执着的梅雨中竟然开花了,那样的绚丽。头似乎也没有原来那样痛了,浑身的酸楚也有所减轻。
店小二走了进来,客官,您可真是万幸呀!
哦。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小二哥,您说什么呢?
客官,您躺下、您躺下。他说,要不是我们家梅小姐,您可真险呀。
哦。我一脸茫然。怎么了,小二哥,您说清楚呀!
您这几天发烧,恐怕是得了风寒,尽说胡话。掌柜的不让我们管,让我们把你送出去,怕诨了我们小店的运气。都是他女儿苦苦哀求,才救了您呐,还请了我们梅镇最好的大夫来医你。您这一觉呀,都睡了五六天了。
哦,这样呀。我以为我只是在做了几个糊涂的梦,却谁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呢?
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梅小姐也快来看你了。小二一脸羡慕地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位女子。
我冲她笑了笑,虽然身子还虚,可笑容却是真的。
公子醒了。她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我想真切一点地看看她,我的救命恩人。她的个子很修长,不象一般江南女子那么的娇小玲珑,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明眸皓齿,不施粉黛的梅,在江南的雨季,如同被洗涤了无数次的鲜花一样,那么自然、那么芬芳的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头又一次的晕了,在那一瞬间,我爱上了她,这个梅!
离开梅镇后,我没有再在江南游历,我回到了家乡,因为带着梅,我不能让柔弱的她和我一样经受旅途的孤寂。
我不知道梅是怎样爱上我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勇敢地去和她的父亲抗争而救我,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走进那家叫如归的客栈。一切都是缘么?
关中的气候自然比不上江南,但四季分明的日子也让梅觉得异样、开心、兴奋,热时热、冷时冷,既有大风大雨、也有白雪皑皑,既有春暖花开、也有秋高气爽。一种全新的生活在她的面前展了开来。梅以其江南女子特有的灵性,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孝敬父母,一家人其乐融融,每每如此,我总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欢愉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还是一个下雨的日子又生病了,这一病,比起十年前在梅镇是要重得多了。少雨的家乡,居然也会下起如此缠绵的雨来。生有时辰,死有地,生老病死,谁又能左右得了呢?只是我不甘,我不甘就这么离去,就这么离开我深爱的女人。
我的魂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她,我的梅,已经昏了过去。她那瘦弱的身体在风雨中更显得是那样的孤单、无助。
风送我来,在飘飘的路上,我遇见了佛,我问佛,既然在江南让我认识了她,把她娶回了家乡,为什么只给我十年的时间?为什么不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佛说,一切的命,都是缘起或缘灭。
我不懂。
佛说,那梅本是梅山上的一只白狐,被人所伤,你救了她,帮她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她自然是要报答你的。
我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们分别呢?
佛说,唉,你有所不知,后来,她又一次的被人所伤,性命难保,另一个人不但救了她,还把她带到家里悉心调养,后来,她伤好之后就独自走了。这个人,是不是对她比你对她更好呢?她这辈子就是来报答你们的。十年于你,已经不少了。那个人,你也是认识的,就是如归客栈的店小二,他现在还一直单身的。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的是缘起缘灭么。
来,喝了这汤吧。孟婆一脸慈祥地说。
婆婆,我忘不了我深爱的人,我不想喝这汤,我想永远地记住她。
傻孩子!无论你有多爱有多恨,记住你们曾经拥有的吧。记住结果只会让你更痛苦,有更多的烦恼。爱,是有分量的,太多,会把人压跨的。乖,喝了这汤,轻松的去吧。孩子,一切的感情对你来说已经是往事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汤是谁也躲不过的。
魂似乎更轻了,原来,爱真的是有分量的。享受爱的过程,别去想结果,哪怕只是一天,爱过,就不会后悔了。
向何处去,由风决定吧。
忘川河水悠悠流过。
孟婆仍在。
汤香迷人。
转眼已是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