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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思念为背景的人和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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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篇文章,我选了一首背景音乐,听不懂歌词的那种,特别喜欢里面的一个转折音,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一条路走到了尽头,忽然看见一片风景,就像一个温柔的手势,类似绝望中的救赎。

    当我寂寞的时候,总会有风吹过。抬头看看空旷到近乎荒芜的天空,我在想,如果此刻,你在我身边。

    今夜,我特别想说点什么,你不在,我只好对着一片空白独自倾诉。当一个又一个汉字涂满整个屏幕,你就会来了吧。

    显示器的指示灯发出黄绿色的光,像一只眼睛。我看了它很久。它跟我一样,在寂静中,等待,重生,或是死亡。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走在大街上,我总是能感觉到生活像大片大片零落的雪花,将我从头到脚整个覆盖掉。所谓空灵,只是思维中的假象。描述的时候,什么都会变得很美。其实不是。

    它只是一朵花而已。一朵花,开在盛夏晕黄的灯光下。我想说的是,我能听见你的呼吸,和你的心跳。我丧失了惟一的一点想象力。以思念为背景的描述,总会令我迷失。

    一 、童年的花朵凋零

    我来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的唱

    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还记得

    永远的记得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我小时候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也是)。记得那时,我家离学校很远。每天清晨时分,好多小孩子一起走很远的山路去上学。中午在学校食堂里吃饭,晚上放学后一大群孩子一起回家。山路很僻静,大家都习惯了结伴而行。我从小胆子就很小,一个人走山路是万万不行的,总要跟别人一起走才觉得安全。大家在一起走路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的,有时拐到旁边村庄的池塘里去捉鱼,有时候绕别的山路回家。我总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大家,害怕落单。我习惯了沉默,加入不了他们的话题。

    小时候特别喜欢的运动是爬山。每到周末,三五个小伙伴一起去爬山。山上有野果子、野菜什么的,能采很多回来。一般是不吃的,拿回来放几天就扔掉了。记得有一次,走到一个草丛边时,一个小男孩吓我说,草丛里有蛇。我当即吓得脸色大变,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爬山当然有许多乐趣。当我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林林总总,那种征服一切的豪情壮志充溢着我的心。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惜那时不知道这首诗,爬到山顶的时候,只会冲着远方大声喊一个简单的音节--啊,或者吹很响的口哨,听对面山谷里传来的美妙的回声。那时,我上小学,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印象中记忆很深的,是满眼盛开的梨花。旁边的村庄里种有很多梨花,每到春天,盛开的梨花雪白雪白,那么美那么美。我常常悄悄地摘几支拿回家养在瓶子里。上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听到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些遥远的圣洁的花朵,花蕊娇嫩的曲线。古人常用梨花带雨形容哭泣的女子,你见过梨花带雨什么样吗?你能想象那种静默中的期待和隐忍吗?

    还有桃花。我家在一排平房里住了一年多之后,有一天,我绕到屋后的山谷里去玩。怎么也想不到,年那里居然有一丛正在盛开的桃花。它不是一棵桃树,而是好多从地里钻出来的桃枝,开满了花朵。特别纯正的粉红色,美得无以复加。我爱极了这枝桃花,几乎每天都去看看它,直到它枯萎,凋零。

    我大概从小就有伤春悲秋的小资情怀,看到花朵凋零,总会让我觉得特别难过。我趴在窗台上,远远地看着那枝桃花的方向,想象着它们的美正在一点点消失,心很沉很沉,好几个小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黑色的挽歌

    是谁唱起黑色的挽歌

    是谁守望白色的村落

    我的水银

    我的烟火

    还有我长满鸢尾的黑色山坡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差,嗓子经常发炎,高烧不退。那时,我住在姥姥家。印象中,常常是姥姥背着我去看病。农村哪有什么诊所,只有一些赤脚医生在家里给别人瞧病。姥姥背着我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我软软地伏在她背上,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好多次,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姥姥背着我去找先生的时候,一路都在叫我的名字,左右摇晃着我,不让我昏迷。长大以后,我常常想,农村的医疗条件那么差,我的病每次都来得那么急,若不是姥姥辛辛苦苦为我求医治病,我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姥爷因为胃癌去世。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得到消息,爸爸妈妈带着我连夜赶回老家。母亲在姥爷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我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姥姥和母亲哭,我就忍不住掉泪。家里至今还保存着一张照片,是姥爷生前照的一张全家福。姥爷抱着弟弟,姥姥抱着我,坐在正中间。每次看见这张照片,我就会想起姥爷。

    父亲那时是个矿工。每天下井采矿,三班倒。矿工的工作有很大危险,我们在那里的几年时间,就经历过一次重大事故。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两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在矿井最低层安放雷管的时候,不小心引爆了炸药,躯体被压在层层巨石之下,血肉模糊,残缺不全。我记得,那天早上我上学的时候,还见到他们俩一起上班,晚上放学后就听说了他们惨死的情状,呆了很久,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个死者的弟弟跟我是一个班的同学,那几天,我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大家都不敢在学校提起这回事,太惨烈了。

    那是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事故夺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尸体被暂时停放在一座仓库里,当时是夏天,尸体四周放着好多冰块,白布覆盖着他们的身体。我依然记得两个母亲哭到休克时的情形,至今想起,眼睛都会湿润。我记得,那两个年轻人是相当英俊的,是他们家庭的骄傲。

    还有一件事一直停留在记忆深处,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恐惧。有一年,一个还没结婚的女孩子跳进池塘里自杀了。一个在池塘边放羊的老汉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池塘边,一转眼就不见了,岸边放着一双红色的拖鞋。整个采区的青壮男人都被叫到池塘边参加营救,他们终于找到了她的尸体。她已经死了。

    这只是一桩连环杀人案中的一个情节。有一个男人因为恋爱失败,仇恨起所有的年轻女孩,一连杀了好几个矿区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是司机的女儿,一个是小学校的教师,还有其他人。投河自尽的这一个,因为跟杀人凶手之间有些牵连,被逼无奈走了绝路。

    枪毙罪犯这天,学校特意放假一天,大家都去看政府惩治坏蛋。远远看到那个人站在车上,背上背着高高的牌子。印象中,他相当镇定,甚至时不时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我现在已经能用很平实的语言叙述这些事,虽然心里依然凉飕飕的,但已经能沿着某条逻辑的轨道去细细地回想。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我缺乏一种稳定的安全感,是不是跟这些童年时的记忆有关。我常常想,将来我的孩子,我一定不让他那么早知道人间的罪恶和恐惧,一定不会在他的心灵中留下任何阴影。

    我写得有些累了,我总是不能一口气写完一篇文章。如果你有兴趣,我会找个适当的时间和适当的地点接着描述。今天先到这儿吧。很晚了,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