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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赤日炎炎,热浪袭人,人,就像困在蒸笼里一样。好歹还有空调制出了丝丝凉气,暂时逼退了热浪。才有心绪捧起呐喊,走进先生儿时的乐园,重温先生儿时的快乐。翻不了几页,睡意袭来,书便掉在地上,人却走进了百草园,仿佛看见了菜畦、皂荚树、石井栏或油蛉、鸣蝉。或走进了故乡,去看一场社戏,吃几颗香喷喷的蚕豆。
七月,是乡村最悠闲的季节。入了伏,挂了锄。看看大人们扯着鼾声歇晌了,听着窗外的蝉儿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嘿,做面筋,粘蝉儿去!
蝉儿们在墙外高高的榆树、梧桐树上,一个劲地嘶鸣。随着竹竿的起起落落,眼看着那些放喉高唱的蝉儿们,一个个糊里糊涂地成了囊中之物。当然,也不乏一些机警的家伙,在竹竿快要靠近的瞬间,振翅逃走。也有一些老谋深算的,藏身隐蔽,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猎物们都被统统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吱吱的叫着,此番景象,多像闰土手里提着的唧唧乱叫的麻雀呀。
每当夜幕降临的夜晚,在雨后或夜晚去树林里寻找“蝉猴儿”那更是一种无比快乐的事情,那是小村一道最美丽的风景呢。
更多的时候,是割草,热了,就脱得赤条条的,往水里跳,一天洗好几回澡。我的水性可就差劲了,只能呆在水边一阵“狗刨”打嘭嘭,并不敢往水深处游。看着栓柱踩水,能露出肚脐眼儿,真羡慕死了。看见水性好的四狗,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久不上来,还担心的要命。等人家在远处冒上来,摸一把脸上的水,还朝我做个鬼脸,这才傻傻地笑了。哎呀,这些家伙,怎么一个个就像泥鳅一样,自己怎么看也是一只旱鸭子。
那年夏天,一连下了三天大雨,村西的河里发了大水,宽宽的河面浊浪翻滚,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下水?可水性好的常有哥不怕,看着他脱得光光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我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望着他一口气游到河对面,这才放了心。他翻过河堤,拔一把花生或者抱一个大西瓜回来,我们几个馋猫似的小家伙团团围上去,就是一顿饱餐,还抓起西瓜皮,打起了水漂,看谁打得远呢。
那时候,物质匮乏,嘴馋时最要命的。夏天的中午或夜晚,我和栓柱、四狗,趁着大人睡午觉时,总要悄悄溜出来,溜到刘四奶奶的屋后偸柿子,溜到光棍七爷的葡萄园子里偷摘葡萄。为防止我们再次“作案”刘四奶奶拿出被虫子叮咬的落地柿子,送我们吃,我们却并不领情,悄悄扔掉,伺机“作案”每次我们光顾光棍七爷的葡萄园子“兔崽子”早已被埋伏在黑影里的七爷当头拿下,把我们弄进屋。我们以为这老家伙还不知怎么折腾我们。他却拿出一篮子亮晶晶的大葡萄要我们吃,还说,想吃葡萄,就到七爷屋里来吃嘛,何必偷偷摸摸的,多丢人!臊的我们不行。
夏夜听大鼓书,也是无比的美妙。提起大鼓书,差不多总与童年,总与盲艺人、打麦场,以及夏天的夜晚连在一起。燥热的夏日因为说唱大鼓书的到来反倒显得分外热闹和凉爽起来。听大人们说,这三两个盲人,是从县上来的,有时候还有从栖霞、莱阳来的。一面架子鼓、一副半月形梨花铜片、一把胡琴,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待他们来了,早有热心人为他们准备了一把长条板凳和一张八仙桌,当然还少不了一壶白开水,供说书人润润喉咙,解解口渴。
天刚擦黑,打麦场上,一盏明晃晃的大汽灯照得四周如同白昼,说大鼓书的盲人就敲响了鼓。只见说书人一手敲着梨花铜片,一手把架子鼓敲的咚咚响,拉二胡的忙着调试琴弦,发出吱吱呀呀的音符,很显然,这是在催促大家快来听书。忙了一阵儿,估摸大家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说唱。说书人一手敲鼓、一手夹板,配合唱腔、道白,唱一段说一段,其内容多取材于民间喜闻乐见的历史演义、武侠、公案之类小说,像扬门女将、三侠五义以及隋唐演义。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姓宫的莱阳人。他瘦条条的个子,黑脸膛,大嗓门,表演的声情并茂,把穆桂英、薛丁山,以及焦赞、孟良等人物表现的活灵活现。有时候,我还会听到黑影儿里娟子偶尔发出一两声吃吃地笑。她的笑声,就像一道温润的小溪流滑过我的心田。娟子朝前坐着,我却偏偏朝后坐着,跟她背对着背,中间仅仅能容下一个人侧着身子过去。因为我当时囫囵吞枣地看过陈残云的香飘四季,书中的男女主人公就有过这样一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约会场面,就跟人家偷偷学了这么一回。
嘴角带着笑意,还留着涎水,耳边的蚊子,唱着小曲,冷不丁咬上一口,这才把我惊醒。孩童时代,夏日里那一场场如梦似幻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夏天就这样离我们近了又远了,远了又近了。就在这年年岁岁的轮回中,我们长大了。如今的栓柱,是远近有名的种地大户。每年七月,他都要购买一千多斤优质葡萄,自己动手,酿造葡萄酒解馋。四狗,家里先后购置了五六台大马力机械,收割、耕地,还为儿子在城里买了楼。至于娟子,大学毕业,又考上研究生,成了博士,留在北京工作,更让人羡慕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