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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亩三分地
村口躺着
一亩三分地
长满了野草和蔬菜
母亲说菜是生命
草也是生命
我们不能草菅人命。
二十三年了
一亩三分地老了
可母亲种下的草和蔬菜
还没有成熟
我站在村口窄窄的
小路上，看见母亲
抱着她的小草和蔬菜
喃喃自语
样子像哭
我没有走进母亲
我跪在村口长长的
小路上
看见父亲向我走来
村口的形象第一次
高过我的头顶
而父亲高过村口
我没有抱着父亲哭着
说想念
可心早已哭的一塌糊涂
母亲看见我时
她的草和菜长满了厚厚的果实
我不明白
为什么母亲看到我时
没有暗哭
三个人的形象
第一次高过村子
高过一亩三分地
高过村子上的云
我走进母亲的一亩三分地
捡起母亲流下的泪
和父亲滴下的血
一口，一口
咽进肚里。
——2010年1月26日晚于遵义绥阳项目
正月十四
三十儿那天，下午五点
伯父，堂哥，和我
我们一起把爷爷和奶奶
从住了一年的坟里
叫醒。雪很大
我看见燃烧的纸钱里
爷爷第一次朝我笑了笑。
把二老请回家
我仔细端详了很久
为什么人死了之后
会变得慈祥，伟大？
奶奶的形象让我想哭，而
又哭不出来，而
我头一次发现爷爷和周总理
有几分相像。
爷爷在我的心中是明朗，可亲的
我想，小时候爷爷一定摸着我的头顶
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孩子
长大了要像星星一样
把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亮。
可惜，我没见过爷爷。
有没有灵魂？
有没有轮回？
人死了，是不是
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眨呀眨，照亮某一片黑暗的空间？
我不知道。
爷爷，奶奶在家的日子不多了
明天，他们又要回到坟里去
从初一到十五，短短十五天。
也许，也许这十五天就是我们死后
唯一，被别人想起的时候
也许，这就是轮回。
——2010年2月27日下午于遵义绥阳项目
这是谁的母亲
这是谁的母亲？
怎么坐在这儿？
天快黑了
怎么不回家去？
这是谁的母亲？
在垃圾桶旁坐了一下午
她迷路了？
怎么没人叫她回家？
这是谁的母亲？
身上脏兮兮的
不停地吮吸着自己的
又脏又黑的手指
她的儿女呢？
这是谁的母亲？
为什么走过她身旁的每个人都躲过她？
像是在躲过一场瘟疫
这是谁的母亲？
她是个疯子吗？
可我明明透过她含泪的眼睛
看到她滴血的心。
——2010年2月1日晚于遵义绥阳项目
来了又走了
2009年我突然想起
一个故事
那年冬天雪下的不厚
一个走到村口的人
突然转身离去
所有的方言开始窃窃私语
一只狗站在门口望了望
眨了眨眼睛
雪突然覆盖了所有的房子
和马路
白色掩盖了所有的回忆
一双脚印浅浅的
从村里走出来
脚与脚的距离
是脚印与脚印的距离
心与心的距离
是前脚与后脚的距离
他再也没有回来
一颗被他疼爱过的心
和树起的“人”
从此学会了行走
多年后
他成了回忆中
最疼痛的伤
——2010年3月3日晚于遵义绥阳项目
走失的女人
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被一群人包围
她所存在的意义
被事实公认
两个寻找她的人
来自很远的地方
或者很近的地方
他们成为这个外围最
边缘的一笔
他们没有深入
或者被深入
他们存在的意义
被事实公认
那摊血开始扩大
它所延伸的地方被红色渲染
红色是它的意义
是它最真实的口供
没有人为它作证
想说话的人
背叛了自己的舌头
唯一可供参考的证据
成为空气中最单薄的气味
一个走失的女人
被抛弃的同时
选择了抛弃
女人花
——三八节赠给天下所有的女人
是你泄露了春天的秘密
把温暖送给了人间
那些还没有融化的冰雪
开始一一复活
泥土下的昆虫
窃窃私语：
是谁叫醒了春天？
迎春花正点赶到
你满脸绯红
我没有喊你的名字
当你从我的头顶飘过
我看见所有的母亲
手握锄刀
埋下无数的种子
你追随女娲成为母亲
我追随你成为儿子
男人站起来的地方
你提着水壶
在阳光下走了一圈
——2010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