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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西去湘西。行至怀化便有一份边城晚报递到眼前,这个信号告诉我:湘西是需要细细品读的。
进得凤凰古城,哪顾得吃饭,先是穿越东城门楼一股脑儿沿着青青的接官道小跑,再乘一叶扁舟,在当年沈从文先生划向山外的桨声中,去追寻那个白圯塔下的渡口。顺沱江而下,掬一把清清的河水,摸一摸摇摆的水草,两岸缓缓后移的青山、人家、田园,一切让人顿觉有回到故乡般的亲切。船工的号子和苗女的歌声,则唱响了古城的久远,还有一丝逍遥。小舟最后泊靠于桃花洲,洲上几座木屋及一架独木桥也刻满沧桑的岁月。虽没能找到渡口,但这里的船工都有着沈从文笔下老船工的纯朴和善良,即便是你单身一人,他们也会号子一吼就开船,船费只按人数计。
回头上岸,该拜谒沈从文先生的墓地了。拾级踏上听涛山,一块镶满鹅卵石的狭长草坪中,立着一方状如云菇的巨大五彩石,这便是沈先生的墓碑,碑正面是沈老的手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墓碑前方还有一块石碑,是著名画家黄永玉为纪念表叔沈从文而立,上书“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沈从文,这位十五岁就同他祖父、父亲以及兄弟一样列身军籍的文坛巨匠,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回到故乡,回到听涛山面对沱江,守望着这里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也同笔下的翠翠一道,等着船总顺顺的儿子二老回来迎娶翠翠。照碑文思索,兴许拜谒者都有这一愿望罢,要不沈老墓前怎会摆满黄色的小花和尚未燃尽的香烟?
入夜,漫步虹桥,凭窗望去,两岸吊脚楼前的红灯笼映入水中,摇曳着中国红,暖暖的;半轮明月坠入江中,漾起几许柔情,亲亲的。夜已很深,正坐在临江的吊脚楼里品读边城,偶从江心传过来一两声号子,是那位老船工的吗,抑或是二老从远方回来了?此时,真想问一声沈老:翠翠的爱情呢?
每天,吊脚楼是古城中醒得最早的,等浣衣女来到跳岩码头,棒槌便把沱江也唤醒了。我和友人更是很早起床,轻轻地走在窄长的石板街巷中,一路品读着民居、商铺的匾额和楹联,慢慢地品读凤凰古城厚重的历史文化和民情故事,足音踏出的是古城的幽深和静谧。渐渐地,民居和商铺也醒过来,开门笑脸迎客。在这里,多数民居空出一两个房间,便成了旅店,商铺里摆的尽是土家族、苗族的手工艺品,扎染、蜡染、针织、竹编、木具等等。来这里无需导游,确实在古城中你也找不到几位导游,究其原由恐是来品读凤凰的九成是年轻人,或独自往来,或情侣相伴,或三五成群。且他们多半不带换洗衣服,就在古城中现买蓝布衣服穿上,男孩再买顶扎染礼帽戴着,女孩子则挑方头巾或是拣方披风,至于扎或披的花样则依着自己的个性,觉着好看就行。此时,远方来的年轻人因蓝布衣物而显几分古朴,古城则因这些年轻人而跳跃着几许青春的气息。
品读湘西,不能不去阿拉的石板苗寨。还未到寨子,便传来咚咚的鼓声,这是苗寨人家在招呼远方的客人。那一幢幢错落的石板房,一条条曲折的岩板巷,一口口爬满青苔的岩板井,就连走一遭才三十来年的跨山渡槽,都叫人油然而生些许思古之情。在石板寨和苗家姑娘跳一通竹杆舞,拿红绸鼓槌敲一阵花鼓,吃些腊肉、酸食,再去赶一趟边边场,一派热烈而祥和的氛围把人紧紧包裹。这份热烈,这份祥和,让始建于唐朝的黄丝桥屯兵城堡是多么冷清,只风化为历史的一页记忆;正在修复的明代南方长城,也注定是一处永远的风景罢了。
同处湘西,品读凤凰古城,有如品一首古诗,一壶浓茶;品读张家界,则是品一幅国画,一杯醇酒。一路走去,翠峰、幽谷、溪流,在画布上尽情流畅;攀上天子山,登临天子阁,耳畔的风声和缭绕的云雾让人不禁放纵醉酒的思绪,于意念中谱一支天上人间狂想曲。你不得不惊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不得不赞叹那立于孤峰顶上的岩松之坚韧挺拔。这不觉教我想起那位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的大将张良,也想起画家徐悲鸿的一句话: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
品读湘西,一口一口啜饮,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