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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绝对铁杆的棋迷。就在聂卫平砍日本人如切菜的那个时候,在人民南路的新华书店,我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本中日围棋擂台风云。而我对围棋的理解,无非就是知道提子和两眼做活。拿到棋书的当晚,我彻夜未眠。书上的棋谱不说看懂,只密密麻麻的黑圆白圈,就让我晕半天。但就是这本书,却让我在1986年的那个夜晚,辗转反侧激动万分。
原来这尺幅大的棋盘,竟然蕴藏着如此高远幽深的内涵,从此我便沉迷此道,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我正襟危坐,也学人家用两个手指头去拈棋子,再用力把棋子拍到棋盘上。“啪”声音原来这样响,很动听。不拍响,书上怎么说是打谱呢?
“人间自有公道,付出就有回报。”我的孜孜以求,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结出了丰硕的成果。父亲和我手谈一局输给我之后,夸我的棋感很好,已有他年轻时的神韵。印象中父亲很少夸我,一时竟把我闹了个大红脸。这以后我打谱的劲头一天比一天足,经常有劣制棋子粉碎。
立二拆三三拆四,攻虚宜紧紧宜宽。
两番收腹成犹小,七子沿边活也输。
一日,正忘我地背施襄夏的“凡遇要处总诀”一个不协调地声音打断了我。声音含糊不清,没听清楚,不得不要他重复了一遍。看的出来,他和我都是那种不善交际的白面书生。原来他也好这黑白之道,天天见我打谱,想找“高手”讨教一局。见他意诚有礼,况且又是此等切磋技艺的好事,即约他晚上挑灯夜战。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至。他来了,没带来半点云彩,只带来包茉莉花茶,轻轻地放到了桌上。我拿出家里专门待客的“龙井”手忙脚乱地替他泡好。等稍稍的客套以后,我们终于开始了。经猜先由我执黑,啖了口茶,待紧张的心情得以平静后,拈起一枚棋子,拍在了右上方的星位上。他沉吟了片刻,把一颗棋子如蜻蜓点水,敲在了小目。我布下二连星,他应以错小目。很快地我高挂了一手。此着一下,他开始犹豫不决,长考良久也不肯落子,我见他考虑的如此辛苦,有些不忍,便拿出一个橘子递了给他,他接过随手放在桌边,继续长考。我感觉很奇怪,棋谱上不都在下边托一手吗?终于落子了,下在我不曾想过的地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下法,惊诧不已乱了方寸,就胡乱应了几手,一大块棋被滚成了黑糊糊一团,象个烧饼。棋结束的如此之快,出乎双方意料。
“你的棋华丽而奔放,有一种美感。”点燃了一颗烟,在烟雾缭绕中,他颇有点高手风范。
“我打过秀行的谱。”我点了点头说。
“藤泽秀行前50手天下第一。”他说。
“我不过学到一点皮毛而已。围棋最难的就是布局”我还是老毛病,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突然看到他瞟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总算反应了过来。咳!刚输给人家,咋就吹上了呢?我有点脸红。
“你的棋不错。”啖了口茶他又说:“你知道定式吗?”
“定式?”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难怪!刚才还以为你下的变招,等你被滚成了一团,才知道是个菜鸟。”他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声音很刺耳。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定式吗?”我说。
“改天再来你这普及围棋。”他嚣张地吹着口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他走了,没有带走半点灰尘,只留下那包廉价的三级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