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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很圆,才想起来是十五了。总是一个人走着一条冷冷清清的街道,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冷冷清清。街道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街,很亮堂,大的商铺全都聚集在这条街上,只是自己很少来转。走了很远,突然看见一家餐厅。想起来,快过年了。是不是一个人也应该好好的吃吃饭。
进去,人不算很多,但却没有她的位置,工作人员说,小姐,您稍等下,再有两个号就到您了。自己拿了号,坐到前厅右侧的椅子上等着来叫号。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进出餐厅的人。从来没有过拿号来等餐的经历,从来都觉得为了吃而等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拿着手里的号码卡在手里翻动着。轻轻的一抬头,突然看见了一个很面熟的人。四目相望。几秒之后,他向她走来,她冲着他微笑。世界挺小的,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的人,竟然很轻易的就遇见了。他说,好久不见。她也说,好久不见。这样的场合,偶遇,说这样的话是一件挺让人温暖的事情,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相遇。其实他应该说,没有想到会遇到你,她也应该说同样的话。 想了想,和他有两年没有见了。是的,两年了。而其实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仅仅是一面之缘。那年她二十五岁,没有男朋友。家人里让她去相亲。他就是他相亲时认识的。很奇怪的一次相亲。她笑了笑。
二十五岁,按理说,她应该到了相亲很积极同时也很疲惫的时候。但她从来没有过相亲的经历,其实也并不奇怪。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还没有沦落到要到相亲的地步,只是家里人不断的催,自己也应该顺从一下他们的意思,至于结果,家里人并不会逼自己。她记得那天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只是想让自己不要太出众,但也不能出丑。不想让对方相中自己,但也不希望对方太相不上自己,只要刚刚相不上就可以了。
也是在一家餐厅见面,她一眼就看见了在窗户跟前坐着的他。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优秀许多,不是长像,而是气质。那种略微泛着哀伤而又细腻的东西,从他的眉宇间时不时的流露出来。有些神秘,有些想要深入,但又有些惧怕,会是什么呢?她心里想着。她突然轻轻的冲着他笑,她想,他一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她说,你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人。他停了很长一会儿,说,为什么?她很坦然的说,因为我也是,我心里也住了一个他,所以住不进去另外的人。你会问我为什么还要来相亲,我是因为家人,我想你也是的。我可以每天都来相亲,我也不怕别人说我挑三捡四。我相信有一天他飘泊累了,他就会找我,总有一天。他说,你很执着,可是你能坚持多久?或许有一天你就会被现实屈服,我甚至相信这是迟早的事情。你还小。她不说话,或许她和他的状况是不一样的,他说的现实会把她所要坚持的东西击得粉碎。他还说她小,他是说她还太天真,有一天她长大了,就会明白所谓的坚持就是一种愚蠢。 他说他认识她的那一年就是在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恋爱的三年。后来他把她带到家里的时候却遇到了家里的反对。他们认为她不够优秀,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起初他一直都在坚持,他相信家人是爱他的,他们最终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是他们的确是爱他的,所以他们不愿意他娶了她。他信誓旦旦的对她承诺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他说,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再难都是。可是后来事情并不是按着他们所想的样子再发展。他妈妈说,我就是对她不满意,如果你还要和她在一起,就没有我这个妈,我就死给你看。矛盾不断的被激化着。慢慢的他也开始摇晃起来。他忽左忽右。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怎么办。其实他是最难的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关于未来一会儿有希望,一会儿又全部破灭,那是最糟糕的一种状态。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你轻轻的一用劲,她就碎了。可是她还是对他抱有希望,那一丝一点的希望,总让她在坚持着。
他的家人又给她介绍了新的女孩认识。女孩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但同时也任性,骄傲,爱发脾气。她很喜欢他,整天会让他陪着自己逛街,购物。而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主意。他知道应该把所有的事情漂亮的解决,像自己一惯的作风一样,但这次他是无能为力了。他还是希望能和她在一起,希望女孩不要再来找他,但就是不行。
她走了,她终于走了,事情整整折腾了一年,她终于离开他了。他也不值得她去爱,一个太过懦弱的男人。她走得毫无征兆,他之前没有看出一点的异样,或许是她的异样被自己忽略了。她发短信说,我很想见你,你能过来一下吗?他回复说,今天不行,明天吧。这是最后一次的联系。现在看来却是那样的让人难过。后来他知道那个女孩打过一次电话给她,让她不要插在他们之间,女孩炫耀着自己的一切以及对她的嘲笑。之后她就消失了。他太了解她,她突然发现自己输给那样女孩是对自己的侮辱,而他在她们之间摇摆同样也是。
他找她,去她能去的地方,她的老家,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就是找不到。第一次知道了她竟然可以这么重要。整个人都是空的。她一个人能去哪里?没有在这座城市,也没有在老家,她一个人应该怎么过?他想象着她的种种难处,恨极了自己,在自己的摇摆不定中,她的心就已经碎了。他和那个女孩也因此而不了了之。
你找了多久?还会等她吗?她问。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能有多久。他说,两年,但我艰持不下来。我妈希望我能找到女朋友,她重病,也一直觉得欠我的。你怪你妈吗?不怪,她也是为了我好。她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他也不容易。她也希望离开他很久的她会突然的出现,或许一切就都好了。她也很想知道她之后的生活,她希望她的以后会是好的。她说,那你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替你给阿姨打电话。等她病好了再说。他笑了说,谢谢,再说吧。
那个下午过得很快,有些郁闷,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是那么的顺利,他是,她也是的。或许是同命相连所以很想帮帮他,她想,如果他需要自己帮助,她一定会帮他。而之后他的确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让她和他的妈妈通话。她小心的说着谎话,在这边脸微微的发烫。她母亲说,我真的很想看到你们结婚,我也就心安了,只是怕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了。她在这边轻轻的安慰说,阿姨,您慢慢养着,我过两天就去看您,别想得太多,一定会好的。挂了电话,她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老人家。过了几天,打电话给他,他只是说不必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她想,可能他相亲,真的遇到了一个喜欢的,所以不需要她的帮助。她这样想着,心里暖暖的。 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样的精干和利朗,并不苍老。他说,你变化不是太大啊,还是那么的像孩子。她哈哈的笑起来,孩子,你是在说我吗?你有没有看到我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我真的老了。他说,你有没有等到他?她淡淡的笑,还没有,但我相信,他会回来,迟早的事情,你呢?结婚了吗?没有,他也笑着说。两个人的对话始终都是微笑着进行,似乎关于各自的伤疤都不是自己的一样。说得既平淡但又有些残忍。他说,他的妈妈在她打电话的两天就过逝了。他又开始了自己的等待,他知道她不会再出现,怎么可能会再回来,他伤她伤得那么狠。她问,难道你要这样一辈子吗?他也问她同样的问题。她说,或许有一天,我就不会再等他,我会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现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很淡。如果哪天我有那样的感觉了,我的新生活就开始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走出去而已。他微笑的点头。他的笑既是赞同,也是祝福。
他突然说,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她,我可能会选择你。其实她也很想说,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他,我也很有可能选择你。两个人都笑,只是笑。服务员开始叫她的号码,她说,不如我们一桌。但电话突然响了,看完短信,她愣愣的说,他总算回来了,他说再也不走了。突然抓起包,说,我去机场接他。留他一个人在餐厅,只是一转身,看到了从二楼缓缓而下的她,他要等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