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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说凤姐的名字。凤姐姓王,名熙凤,雪芹给这一人物取这样的名字有深意,恰隐喻凤姐强过男人,是脂粉队里的英雄。的确,凤姐的才干把贾府的男人们都比了下去,红楼梦中的男人们都成了“侏儒”“王熙凤”三个字中“王”是“凰”的偕音,而“熙”是“嬉”的古字。由此则“王熙凤”可解为“凰嬉凤”凰和凤本是同一种鸟,是传说中的神鸟,它以篁为食物,聚香木自焚,在死灰中重生,它是鸟中之王,而凰是雌性,凤是雄性。“凰”若虚指脂粉队里的英雄凤姐,那么“凤”则需指贾府的那些个混帐糊涂男人们,这又暗合贾府阴盛阳衰的情况。凤姐本是“雌凰”却要偏称雄“凤”恰暗喻她从小被当作小子来养,在贾府中也担当了男人的角色和责任。
凤姐是贾府中最要强逞才的一个,她的才干“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及”“凰嬉凤”也可说是名副其实了,但雪芹说“凡鸟偏从末世来”在封建社会的男权至上之下,凤姐是一女流,再有天大的能耐也越不过“夫权”的礼去,凤姐企图通过她的精明能干来控制贾琏,进而挑战贾府的男权系统,这注定是要失败的。她个人的力量在整个贾府乃至整个封建社会男权系统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当贾母还活着的时候,贾母是她最大最有力的靠山。贾府的阴盛阳衰和贾母的存在及其产生的制衡作用有关。一但贾母去世,情况立刻发生了转变,贾琏对凤姐的态度也从“一从二令”发展到了“三人木”(休)的地步;凤姐被贾琏休弃“哭向金陵事更哀”最后,悲惨的死去。这又是“凤嬉凰”的结局吧。
都说人生是一场戏,王熙凤的人生唱的则是一出“悲欣交集”的辛酸戏,当戏散尽收场的时候,留给我们的有无尽酸痛、感叹,也有无尽的争论和遗憾。
若说“凰嬉凤”在红楼梦中有精彩的描写。贾瑞是第一个被凤姐这只雌凤(即凰)“嬉”得丢了小命的贾府中的色鬼之一。接着有尤二姐吞金,张华横死等,可以说凤姐这只“假凤虚凰”命债累累,这只“凡鸟”有强烈的兽性本能。
凤姐的一生都在和男人做斗争,都在抗衡当时的男权,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和当时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妇德标准大相违背。她在男权面前不低头,可以说是完全藐视男权,她不仅不信什么鬼神地狱报应之说,而且也不盲目奴从于男权社会,和尤氏等只知道奉承男人的女奴式人物有天壤之别。她的和男权的抗争有反封建的性质和精神,但当时的凤姐不可能有这样的所谓进步思想,书中她的抗争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要强的本能的反抗,同时也寄托着作者某种愤世嫉俗的心态。但雪芹笔下的这一惊天人物已经是惊世骇俗。红楼梦中的凤姐这一人物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无疑是背经叛道的,作者这样写,可以说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的,这从红楼梦一出世就被列为禁书的命运可看出来。然而时至今日,红楼梦的“红迷”已经遍布世界,这恐怕是作者和当时的当权者想象不到的吧。
凤姐这样的“脂粉队里的英雄”在作者生活的年代注定是一场辛酸的悲剧。虽然历史的车轮已经驶过了数百年的光阴,今天的社会里,女人不仅能顶“半边天”而且是致命的“半边天”但面对我们常说的“女强人”又有多少人能接受,这些“女强人”又有几个是幸福的。
凤姐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在那样的封建社会,男女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完全由父母做主。“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和“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不仅是世交,而且两代连姻,更是政治官僚在政治上的相互庇护的需要。封建的婚姻绝大多数都是政治上的连姻,凤姐也是如此。为了家族的利益,嫁谁,嫁不嫁都由不得自己;娶谁,娶不娶也由不得自己。这样一来,凤姐和贾琏的婚姻也是一场交易和赌博;在这场交易和赌博中,凤姐和贾琏都是失败者,没有双赢或胜利者;这在当时的社会也许是必然和无可奈何的。凤姐和贾琏名虽夫妻,但实际上没有一点夫妻的信任和真感情,贾琏只把“这只母老虎”当做了钱袋子,摇钱树,他们之间完全是肉体和金钱上的“夫妻”这恐怕也是绝大多数封建官僚夫妻间的现状和悲哀吧。凤姐面对这样的已经成了的悲剧的局面,不是妥协,而是奋起反抗,但她表现得非常的敏感和自私自利,任何危及她自身的地位和利益的人和事,她都会象动物防御外敌的本能一样,疯狂反击。
世上原只有凤求凰,而凤姐偏就自导自演了一出“凰嬉凤”凤姐的要强可谓是不合时宜,逆流而动。当凤姐倒了势,墙倒必然众人推。凤姐的辛酸结局也有自己造就的因素。比如她背着家人放高利贷,这也是贾府被抄的原因之一,再比如她为了三千两银子而耍弄手段弄死了一对苦命鸳鸯。这些都是凤姐这一人物的恶毒之处。也正因为凤姐有此恶毒的一面本性,贾琏对她也总是防范着,用虚情假意应付着。总之,凤姐的婚姻悲剧有不可逆改的时代因素,也有自己造就的原因。
凤姐在贾府的兴衰中应该说是有功也有过,而功七分,过三分。如果说元春是贾府政治庇护的“天”那么凤姐就是贾府安居乐业的“地”凤姐用她的聪明才干苦苦的维持支撑着贾府这座“大厦”如果没有凤姐的辛苦谋划,贾府的爷们做吃山空,无疑,贾府必定败落得更快更早。再者,大观园内的众女儿也不会有那么一段充满诗和酒的自由快活的青春时光。大观园这一“女儿国”的存在和凤姐的功劳是分不开的。若没有凤姐这一“监社御史”的财力支持,大观园内的“十三娇客”也不会有如此的青春飞扬和吟不完的诗、醉不醒的酒。然而,在贾府中能略理解凤姐的也就只有宝玉、贾母二人,其余的人不是敢怒不敢言,暗地里使拌,就是把凤姐当做驱使的奴仆。凤姐要在婆婆前尽孝,又要在贾母面前呈欢,不仅供婆婆驱使,也要应付贾琏之俗和逼迫。凤姐在贾府可谓鞠躬尽瘁。
凤姐操了一世的心,但懂的人无几。她有一个知己,那就是秦可卿,但可卿死得太早。她二人的感情也是超于常人的,况此二人的远见卓识和才干远胜于贾府中的任何人,这可谓是英雄惜英雄的意思。若可卿不死,必为宁府的内务掌权人,若如此,她二人也有个臂膀和帮衬,也不至于如此的一世寂寞了。
尽管凤姐苦苦的支撑着贾府的大厦,但贾府的败落已经是不可避免。有这样污臭的一群子孙,贾府不败才怪。随着元春的死去,贾府失去了政治上的庇护,贾府的天空阴霾密布,一场暴风雨终于来临,贾府的“大厦”顿时倾倒,生活在其中的男男女女顿时作鸟兽散“各自须寻各自门”“食尽鸟投林”而此时凤姐竟然成了罪魁祸首,成了众人的出气包。凤姐倒了势,墙倒众人推,她得到的是众人的抱怨、嘲讽和落井下石,就连一向疼爱她的贾母也倒戈了。正是“采来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忙”“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
雪芹给她的判词中说:“凡鸟偏从末世来”凤姐这只“凡鸟”欲在“末世”高飞,必是爬得高跌得重。凤姐在红楼梦的故事中给读者留下的真可谓是“一把辛酸泪”“红楼”有梦,独凤姐之梦醒来令人尤其辛酸。雪芹用他的生花妙笔给我们刻画了一位惊世骇俗的“女强人”形象,而在那样的男权社会,凤姐这位“脂粉队里的英雄”——如今的所谓“女强人”
注定是要走向悲剧的结局的,因为在那样的社会,这样的人是很难容于社会的,犹如一只羊站在狼群里,即使羊如何的勇敢聪明,迟早都是一死。
凤姐的悲剧是多重的,不仅体现在她的婚姻上,也体现在她逆流而动,同男权斗争的结局上。凤姐的身上不仅放射着“斗士”之悲剧的光辉,也有着人性恶劣的一面。凤姐也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物,她是古往今来红楼梦中争论最大的人物之一。
诗曰:
世上只有凤求凰
那堪娇客逞豪强
一朝墙到众人推
脂粉英雄实堪伤
2009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