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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可以忘了。
只是，渗入骨子的东西，原来，早已贯穿了生命。
－－题记
（一）
每次和浩经过街口那家小店时，飘荡的百合香味，总可以让自己一次次驻足。停了脚步，喃喃自语着，好漂亮的香水百合。浩看着我一幅快要流口水的模样，不屑一顾，扬头：切，小女人。
恼怒的瞪着眼，我就小女人，怎么了。
言语中，满是委屈。
看我红了眼眶的样子，浩才慌了神，拍拍我的头，好了，好了，等你长大了，我送你香水百合。
擦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咧开嘴，很得意的笑了。
那年，我十三岁，浩十八岁。
（二）
高中时，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那些日子，羞涩的一无所知。只是记得，有一次，我们走出校园，互道再见。
很慢，很慢的走出了几步。猛然回头，正好迎上那一端同时转过的脸，微微笑着。两眼对视时，心如小鹿一样猛撞。低下绯红的脸，赶紧逃了开。
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爱情”了，潜意识的以为。
回了家，迫不急待的想要告诉浩。屁颠屁颠的上了二楼。浩正在阳台上洗头，听完我超高声线的诉说后，扬起满是泡沫的头，仍是不屑一顾：切，小女人。
顺手舀了一飘水淋向他，顾不得浩狼狈的表情，欢笑着逃了开。
那一夜，昏黄的台灯下，记了满满一页小女人的心事。
此后，我和“爱情”开始偷偷传纸条，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奋不顾身。偶而的眼神传情，已是让人心悦。
六月的草坪上，他弹着喜它，我轻声和着节拍，一起唱着“我的未来不是梦”
星光下，我们约定：以后，一定要报考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工作，一起努力。
“爱情”送了我回家。
楼下，看见浩家里隐约的灯。冲进他家，我说，我恋爱了。眼里，是遮不住的喜悦与明媚。
浩摸摸我的头，笑笑。
那段时间，疯了似的喜欢香水百合。以至，每个月都会从有限的生活费里挤出一些钱，让深蓝的花瓶里，绽放着一束新鲜的香水百合。
然后，嗅着满满的花香，入睡。
周末“爱情”约了吃饭，我死拉硬扯的把浩扯了去。
老远，看见“爱情”怀里一丛妖艳欲滴的玫瑰。
停了几秒后的表情，仍是漾着一脸惊喜，将花拥了过来，并不忘介绍，这是我的哥兼死党，浩。
这是xx。
两个男生点点头，握握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吃饭的时候，浩自顾自的拨拉着碗里的东西，任我和一边的“爱情”情深意切的模样。偶而，在桌底狠揣他一脚，浩也只是若无其事的抬头，嘴里含混不清的“嗯嗯”着。
好不容易趁“爱情”去了洗手间，我一把抓住浩的衣袖，急切的问，这人怎么样。
停了嘴里的咀嚼。浩微微笑着，望着我，仍是一声不吭。
我不满意了，嘟着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嘛。
时间飞逝，像留不住的落沙。
高考过后，看着和“爱情”通知书上不一样的两处地址，很无奈。
我们即将面临分离。
月台上，我牵着“爱情”的手，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爱情”说，好。
我记得，那眼神很坚定。
入秋的九月，我开始换上齐裸的白棉长裙，也开始在自己的嘴唇上涂一些简单的颜色。
我数着每一封鸿雁，也在等待中改变自己。
回家的时候，偶见在街口遇见默不作声的浩，急急低头。回了家。
日子很匆忙就过了，只是每天，我仍不忘，在深蓝色的花瓶里，换上一束香水百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鸿雁不再来。
然后，终止了等待。
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百合零落，任眼泪枯萎。
那天。浩站在门口，低声说，要走了，走之前，想好好看看我。
扑进浩的怀里，我像孩子一样放声哭泣。浩拍着我的肩，轻声哄着，隐约听见他说，丫头，你长大了么？
我没抬头。
只是记得，那天，眼泪和鼻涕一定弄脏了他的衣服。
那一年，浩去了北方，他说，他喜欢那个雪花飘舞的世界。心也可以如斯净白。
（三）
很多人说我怪。有时候，我也这样觉得。
每次，雷打不动的把收到的玫瑰扔进垃圾桶时，室友开始窃窃私语。
我不停的恋爱，不停的失恋。
没有人知道我要什么。但我固执的以为，哪怕我不说，冥冥也会有那样一个人懂我，还有我的百合情结。
期间。浩寄来了他北国的照片，雪地里，他的身后有雪花在飘，浩微微笑着，紧闭的嘴角竟是坚毅了不少。
看着，有些微微失神。
他说，丫头，你长大了么？
恍惚间，信筏间飘落出一纸百合花瓣，泛着沉香。
那一瞬，似明了了什么。
某一年，浩说，你长大了，我送你香水百合。
很清晰的那夜。
我在浩的怀里哭泣。只顾埋着头的我，其实，只需抬头，便可以看见他满是心疼的眼睛。
某一刻，我像懂了许多。
抚着花瓣，又哭又笑的说，浩，我懂了。
我说，我长大了。留了长发，换了白裙，还知道了，这世上，唯有你知道我，还有我的香水百合。
那天夜里，我告诉浩，我在等他送我的香水百合。
开始数着距离。
北方，南方。开始看着地图上差池千里的两地，发呆。
我将那些花瓣细细累积，直至摘满了整个盒子。
日子若是沉寂太久，会容易让人抓狂。
我想是这样的。
看着镜子里犹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的自己，我得出如上结论。
我煎熬着，在等待的年月里。思念疯长的日子，我几欲崩溃。
已经好些天没有收到浩的来信。
直到某天。
“小霜，你的信。”
楼下传来了期盼很久的声音。
拉开房门，三步并作二步，快速冲下了楼，一把抢过传达室爷爷手里的信，紧紧拥在怀里，上了楼，拆了信。
“你好，我是浩的同事。我们在一次滑雪中，突然发生了雪崩。浩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受了重伤，他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直到昨天，浩，走了。”
展开的信筏，倏然滑落出百合花瓣，飘飘荡荡，片刻，很安静的躺在了地面。
很困难的弯身拾起，小心呵去沾染的尘土，像宝物一样放进珍藏的盒子。细细呵护。
良久，眼泪，排山般涌出。
其实，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的，对吗？
想着，眼泪竟是忍不住的击打着盒子。
清脆无声。
（四）
浩的爸妈去了北方，带回了浩的骨灰。
他妈妈找到了我，把一大束香水百合交给了我。看着老泪纵横的脸，我静静的拥着他们，没有作声。
那段时间，一个人，把自己很静的锁在了屋子里，对着已显枯竭的百合喃喃自语。偶而闪过浩的表情，十年如常，无比清晰。
浩说，丫头，等你长大了，我送你香水百合。
浩拥着我，看我的悲与喜贯穿着他的整个生命。
我说，浩，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末了，再没作声。
如斯三年。
我很努力的学习，直到大学毕业，然后工作。
毕业后，放弃了主修的中文，转修设计。
是浩的愿望。
我想一直努力下去。
我在时间更替中忘我工作。忘了白与昼。
一年后，因为我的工作出色，很快有了独立的办公室。
office的大楼里，穿梭着不一样的人群，看着他们的身影，匆匆忙忙。如老旧照片般交替。
唯有小文，每天很细心的在办公桌上，换一束新鲜的香水百合。
终年如常。
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