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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枫桥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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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从来便是一个充满梦幻意境的词语,不管是在文人墨客笔下或寻常百姓的心中,都是如此。

    提到江南,便不能不提姑苏,提到姑苏,便不能不提枫桥。

    枫桥,其实只是一座普通的单拱石桥,普通到与大多数姑苏左近的桥几乎无有任何差别。若强说不同,那就是它所在的位置。枫桥,位于运河之上,又恰恰卡在南北舟车的交汇点上。因了这个原因,每到夜间,枫桥所在的这条航道便会被封锁起来,不容舟船行驶。

    枫桥,即封桥也。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的这首《枫桥夜泊》成就了枫桥的名声,也让寒山寺从此香火鼎盛,千年不绝。

    七月中,本是暑热最盛的时节。然而江南仿佛从来都是得天独厚之地,在这个水道交织,沿河尽柳的地带,冬草常带微绿,暑热不觉酷烈,身在舟船之上,更时有清风习习而来,带着阵阵微湿的水气以及岸边花草的清华之气,拂在面上,让人惟觉舒爽。

    日已将落,枫桥已封。枫桥边的码头上,长长短短的停泊着数十条舟船,这里头,既有官船,也有商船,更有数条因事耽搁了的民船。枫桥已封,眼看着今儿是无法进城了。

    这些舟船里头,有一条船无疑是有些惹眼的——那是一条五明瓦的乌篷船。江南一带,水道纵横交错,无论贫富,日常出行都以舟楫居多,而乌蓬船便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一种船只。然而江南一带乌篷船虽多,但能达到五明瓦以上的乌篷船,却还是不多见的。

    乌蓬船头,一左一右的挂着两只大红灯笼,灯笼上头,却是清丽雅逸的两个大字:缘记。

    在这江淮一带,但凡稍稍殷实的人家,就没有哪个会没有听说过缘记。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缘记,做的便是香粉胭脂生意。这家店铺,出现的很突兀,然而只是短短数年,缘记却已沿运河一带开设了数十家的分铺,而且每一家,都是生意兴隆。

    停泊在周遭的大小船只,在发现了这条乌蓬船后,不自觉的都有些骚动。

    缘记,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打下如此的一番局面,光凭胭脂水粉自然是不够的,事实上,缘记得以名传江淮的真正原因,却是缘记养颜丸。

    世间女子,哪个不爱惜颜容,然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本是人力难移的天道,世间多少绝色为之辗转伤怀,愿一掷千金,只为多留一刻青春韶颜。在这样的情况下,缘记的生意又怎能不好。而缘记每月所产出的有限的养颜丹,更使得这种东西愈发的有价无市。

    外头众人的骚动却显然对船内之人并无多大影响。

    乌蓬船内,几人正围桌而坐,神态悠闲的饮着茶水。坐于上首位置的,却是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看来四旬左右,颌下长须飘飘,一袭湖色潞绸暗纹长衫,愈显得气度沉稳,举止儒雅。坐于他身侧的,却是一名年在十八九岁间,容貌平平,惟双眸清澈、灵动的女子。

    除此二人外,另还有一男一女,都是三旬左右年纪,容貌亦平常的让人几乎过目即忘。那女子这会子却正说着话:“从此处一路往南,不过百步,便能见着寒山寺的山门。白老爷若是有兴,明儿早间,我们可往寒山寺游览一番,巳时将尽时候下山,倒正赶得及往姑苏用午饭!”她容貌虽则平凡,但神态淡静,语气不卑不亢,却自有一份从容的气度。

    那白老爷并没立即答复,而是转向自己身遭那名女子问道:“眉儿可想去吗?”

    听他唤自己做眉儿,那女子却不禁蹙了眉,看那意思,仿佛对“眉儿”这个称呼甚是不惯,但她终于没说什么,只淡淡道:“老爷想去就去,何须问我!”

    这话却明摆着便是指那男子想去,却拿了她来做筏子,而那男子竟仿佛听不出来一般,径自颔首道:“既如此,那今儿便早些歇下,明日一早便往寒山寺去吧!”

    被他呼作“眉儿”的女子闻声,当即看向身侧的另一名女子,口虽不言,但那脸上却分明便写着“果然如此”四字。那女子瞧着,却忍不住嘴角一弯,忙忙的别过了脸去。

    一直沉默着不曾言语的另一男子这会儿却终于开口言道:“既如此,这事便说定了!”他着,已站起身来,道:“外头仿佛有些声音,我去看看!”

    见上首男子颔首之后,他才举步走了出去。只是他才刚走了数步,外头舱门上,却早传来几下轻叩:“东家,临船有人递帖求见,道是姑苏秦家二房四爷!”管事的声音随之响起。

    上首男子闻言,却是眉目不曾稍动,只径自的端了桌上茶盏,浅啜了一口。

    下首陪坐的那名女子闻言,却很快的想了一想,吩咐道:“告诉秦四爷,只说此刻船内有女眷在,彼此见面殊为不便,只说改日我亲自上门递帖赔罪!”

    那管事也不多问,便自答应了一声,才要去回话时候,那女子想了一想,却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等,你只酌情回答便是了!”外头管事应着去了,先前那个起身打算出去的男子见状,便又停了脚步,重又走了回来,仍在桌边坐下了。

    “姑苏秦家,你与姑苏秦家也有往来吗?”他拧了眉问道,对姑苏秦家似乎多有不喜。

    女子挑眉,看他一眼后才道:“姑苏秦家,与宫中一直往来密切!”

    她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这里头却是包藏了许多的意思。后宫,从来都是女人的天下。若说世上有什么地方的女子最是希望红颜不老,那自是非后宫妃嫔莫属了。秦家既与宫中往来密切,那么他们想得到缘记握有的养颜丹秘方便也成了一种情理中事。

    男子闻声,不觉点了点头,很快的却又问了一句:“这会儿时候还早,我知道这附近的枫桥镇甚是热闹,不若过去走走,顺道尝尝姑苏美食?”

    那女子听了这话,却是并不言语,只顾自的以征询的目光看向那个名唤“眉儿”的女子。那眉儿觉出她的意思,当下一笑,道:“若是有所不便,不去也罢!”

    言下之意,却是若没什么不方便的话,便去去也无妨。

    那女子听得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小……太太既想去,那便去吧!”

    眉儿点头道:“此来姑苏,原就是来玩的,枫桥镇既是热闹,不去岂不错过了!”她说着,却已转向上首男子:“老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男子笑笑:“既如此,却是迟不如早,我们即刻便动身吧!”一面说着,却已伸了手,从桌子一侧取了拐杖来。敢情这名男子双足竟是有些不便的。

    或是因为秦四爷拜帖求见,缘记东家也没有请他入内相见的缘故,枫桥边上,虽仍停泊着许多船只,但却再没有谁主动过来套近乎。一行四人也不多言什么,便自上了船头。

    那男子似是残废了多时,拄拐的动作甚是熟练,拄拐行走起来,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吃力。只是在通过踏板上岸的时候,由另一名男子稍稍扶了一把。从枫桥码头上去,便是热闹非凡的枫桥镇了。枫桥镇,无疑是热闹的。总有很多的船只在到了枫桥后,便不再继续往姑苏去,而是在枫桥码头卸下船上的货物,完成这一趟的行船。

    时日久了,枫桥便成了姑苏西北一个重要的中转小镇,也成就了枫桥的繁华。

    江南小镇,总是带着一种水墨的意境。黑的瓦,白的墙,一水悠悠,杨柳依依。枫桥小镇也是如此。四人一路到了镇上时候,天色却已擦黑。街道两侧,大红灯笼高挂,映得这座小镇一片的灯火辉煌。市集之上,摊贩云集,摊位上各样物事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给。

    拄杖男子忽然的停下了脚步,道:“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各走各的吧!”他说着,却拿眼看了一眼那眉儿。眉儿微蹙了眉,却终于没有言语,只朝其他二人摆了摆手。

    她既表明了态度,其余二人自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折向另一边去了。这边眉儿却自挑了眉看向拄杖男子:“你来过枫桥镇?”她问着,面上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男子点头,拄杖略行了数步之后,才徐徐道:“九年前,我曾来过姑苏一次!”说到这里,他却又笑了笑,补充了一句:“初氏兄妹的祖籍便是姑苏!”

    这两个人,自然便是百里肇与远黛二人了。

    当日百里肇所以决定南下江南,一则是为避避风头,二来,也是为了他的双腿。他已在轮椅上坐了将近四年了。没有残废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四年不能站起来的人,有多渴望能够重新站起来。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拄双拐而立,对他而言,也是好的。

    平京,实在有太多双的眼睛时时都在注意着他。而这个时候,让别人知道他已能站立起来,对他无疑是不利的。因此上,他最终索性便选择了乔装离京。

    对于初氏兄妹的祖籍,远黛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不过这会儿听百里肇这么一解释,她便也明白过来。难怪初炜在断臂辞官之后,会往姑苏辟地隐居,敢情还有这个原因在。

    “老爷的腿,可还能支撑得住吗?”顿了一顿后,她毕竟关切的问了一句。

    百里肇的双腿,是她一手疗治的,对于他的恢复情况,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本意,是让他休息个十天半月的再南下,然而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听出她言语之中的关怀之意,百里肇微微一笑,却忽然的道了一句:“叫我显华!”

    这话来的突兀,却让远黛不自觉的怔了一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次出门,她最终还是如了百里肇的意,带了沅真同行。不为别的,正是因为沅真乃是缘记的东家,在江淮一带,也勉强可算得是半个地头蛇。有她同行,有些事儿,自然要方便许多。

    因是乔装而行,除沅真外,百里肇、远黛及岳尧却都生造了一个化名来。

    如她,便生生的被百里肇唤成了眉儿。女子以黛画眉,故又称眉为眉黛。百里肇所以这般唤她,该是此意无疑。然而远黛对这个化名,却并不满意,只是百里肇对她的不满完全视而不见,却让她一筹莫展,最终也只得由他去了。

    至于百里肇,他却简单,以白与百谐音之故,化姓为白,至于名字,他却只字不提,好在远黛三人也没有哪个会去叫他的名字,因此也无人追问于他。

    “显华?”远黛微讶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不像是个随意捏造出来的名字。

    “显华,是我的表字!”百里肇解释着:“几乎无人知晓我还有这个表字!”

    表字,在男子而言通常是成人之时由父母、师长赠与,与本名的涵义通常有所关联。低头微微思忖一刻,远黛方抬头笑道:“肇为显之初,这个表字倒与王爷甚是相宜!”

    显然不曾想到远黛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百里肇的神色明显变得古怪了一些,深深看一眼远黛,良久,他才徐徐言道:“这个表字,乃是我母……母亲临终之时为我取的。她希望我这一生能够做到‘肇为初始,显为其终……’”

    远黛听得愕然,一时倒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干干一笑之后,她僵硬的转开话题:“我们这会儿该往哪儿去?王……你的腿,也该略歇一歇了!”

    点一点头,百里肇道:“你我既来了江南水乡,又岂能不乘船!”他说着,却抬手一指对面的河道:“你过去那里,拦下一艘小舟,既可歇息一回,又能游览枫桥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