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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常梦见我走一条熟悉的小路,那条小路我似乎在那里见过,却总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某天,跟儿时的伙伴聊天时,说起我们儿时的回忆时,我才猛然想起那条小路原来就是上小学的时候常常走的那条我们叫做“捷径”的小路。于是,我开始从我的记忆中四处搜索关于那条小路上的记忆
从小我就不爱走大路,因为我嫉妒那些骑单车的人,他们有单车而我没有。那个时候,学校明令禁止小学生不准骑单车上学。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听话的孩子不顾学校的三令五申,骑单车去上学。我也不得不佩服他们有点小聪明,学校说不准骑车去上学,但他们管的只是学校里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到了外面他们就管不着了。于是那些胆大妄为者便把车子骑到学校门口,然后把车锁在旁边的草丛里,然后堂而皇之地走进学校,学校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是我想钻空子也不行,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单车,只有父亲的一辆“大鹏车”(这是一款很旧型的单车,大而且重)。记得有一次,我背着父亲偷偷地骑上“大鹏车”出去,正当我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笨拙的车技时,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坏了我的好事。车轮子一歪,笨重的大鹏车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我吓得哇哇大哭,幸得刚好有人路过,帮我把“大鹏车”扶了起来,我这才体会到这辆单车其实并不属于我。于是,我开始恨单车,每每看到有单车从我身边经过,特别是我认识的人得意洋洋地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会恨得咬牙切齿,他恨不得他们一个个都像我一样被单车重重地压在身上,压得血肉模糊
我恨大路,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我决定开辟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我的伙伴告诉我,绕过我家门口的河堤,也能走到学校。于是,我约上几个好友,一起去开辟我们的道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可以看得出来,这条路很少人走过。一路上的草很高,很密,我拨开浓密的草丛,将它们狠狠地踩在脚下。一不小心,踩上了一打受了惊吓的四脚蛇,我生来就很怕蛇,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掉到河里。幸得旁边的伙伴力气比较大,将我拉住,否则弄湿了衣服回家肯定要挨一餐打。
我发现一路上的乐趣特别多。满天的金甲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仿佛是白天里的星星。我们将它们捉下来,用细绳绑住头,然后就比试谁的飞得更高。可恨的是每次我捉下来的甲虫都好像跟我作对似的,赖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伙伴们都嘲笑我手气不好,我一气之下,伸出脚将它碾个粉碎。
过了河堤,就要翻过林家祠堂的围墙。我那时是几个人中矮小也是最胆小的一个。所有人的都翻过去了,就我一个人还在围墙外面大叫。伙伴们没办法,只好又翻过来把我接过去,然后自己再翻过去。有好几次我都想靠自己的力量翻过去,可是,我发现原来小小的这么一方围墙竟是我最大的对手,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可是一上去双腿就开始发软,一咕噜就从上面掉了下来。我痛得捂着屁股大喊大叫,伙伴们只是在一旁笑我,却没有一个过来扶我,我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一件事。我恨透了那堵围墙,也恨那些嘲笑我的人。我发誓长大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堵围墙给拆了。现在走过林家祠堂,我总会有意地去看看那堵围墙,我发现那堵围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碍,那时的想法原来是这么的可笑。
走在林家祠堂巷道上,到处能闻到水果的味道。原来就在巷道的一边就是果树林,有芒果、杨梅、荔枝、龙眼看着树上挂着一个个成熟的果实,我们的口水早已流了一地。可是,那些都是只能看不能摸的,原因就是果园里的那条大黑狗。别说是走进去摘了,就是走近一点,那条大黑狗都会毫不留情地朝你扑过来,无奈的是它的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铁链。
那年夏天,有一棵芒果对的树枝长到了果园的外面。就在那根枝条上,挂着一个很大的芒果。我们天天去看,天天在那里等着那个芒果成熟。可是,等了好几天,芒果还是我们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样子。于是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把它摘下来,一人一口分着吃。那个芒果很酸,酸得我眉头皱成一团,可是在我们看来,那个芒果是我们吃过的最甜的一个,我们还不时地朝乱叫的大黑狗炫耀着属于我们的果实。很不巧,那天大黑狗一边疯狂地朝我们狂吠,一边猛扑过来,脖子上的铁链被它扯松了,他没有了所有的限制,憋足了劲对着我们扑过来。我们几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阿东跑得最慢,因为他还不舍得丢掉那个差不多已经吃完的芒果,他一边跑,一边还舔着那个已经剩下果核的芒果。等到我们听到一声惨叫时,大黑狗的犬牙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屁股上,他也不得不趴在床上休养了一个月。
走出祠堂的大门口,还要穿过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很窄,只有一个身位的宽度,但那里是我们学校绯闻的宣传地。那个时候,只要男生和女生说上半句话,第二天那他们的名字就会在那条巷道的墙壁上,没过几天就会传出一段惊天动地的绯闻。那个时候,被人传绯闻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比如说在男生的群体里,只要有谁被说某个男生跟某个女生在一起,那他就别想在这个群体里找到跟他说话的人。总而言之,男生和女生要划清界限,只要稍稍越界,便不能容于那个群体了。所以,跟异性说话总要小心翼翼。凡是走过这条巷道的人,都能得知学校里边所有的绯闻事件,如果能够为他们编上一段精彩而离奇的故事的话,然后回到学校大肆宣传一番,这样有助于提高你在群体里的威望。
走出这条充满绯闻的巷道,就是那片那些胆大妄为者放单车的草地了,那个时候丢单车的事件很少发生,可是被人搞恶作剧的事情却是屡见不鲜。而我,就是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因为我恨单车,恨那些骑单车的人,每当我把他们的单车放掉气以后,我心里的怒气就会少去一点点,我觉得,在单车的轮胎发出“哧”的一声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穿过草地,就到学校了。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捷径”如果按正常的尺度来度量的话,那条路远远要比走大路远得多,可是,我却宁愿走这条小路,因为它是属于我自己的道路,大路对于我来说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那些有单车的人。
每天我们都是最早一个出发,最后一个到达,我们在那条小路上,寻找我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