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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轰一声脆响,天光骤然大亮!
两只大手近乎神迹一般从光线里伸出来,利索拽上袁知陌跟长孙晏的胳膊,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股力量带的不受控制的往外趴,身后轰隆数声闷响,他们刚才待的地方已经彻底被沙石泥土盖住。
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的袁知陌与长孙晏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出残留的惊惧——就差一瞬,他们就要被活埋了!
“袁知陌?”
低沉年轻的男音在头顶上响起,没有一丝情绪。
旁边有人小心翼翼的应了声,用的是五越语,似乎是在说是。
袁知陌听着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心底倏地生凉,一抬头眼角滑过一抹寒芒,他条件反射猛地拉住长孙晏,已经半爬起来的长孙晏被他拉的一个趔趄,险险避过一柄已经紧贴上他脖颈的弯刀!
长孙晏反应也快,手肘撑地弹身一跃,飞快抢过那柄差点要了他小命的弯刀,几招之间便已撂倒几个围攻上来的陌生人,才待去拽袁知陌,一股寒气自背后生起!
长孙晏下意识疾步后退!
但他退的速度快,来人速度更快,他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叮的一声脆响,虎口一震,手上的弯刀瞬间弹飞出去,一柄古朴漆黑的弯刀势如破竹般直接抵上他的脖颈!
长孙晏骇然看着那毫不留情的弯刀,刹那心凉如水,明白自己的命约莫就要留在这里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恍惚想到,亏得他告诉知陌他的心思了,就算是死在这里,似乎也不算很冤枉。
他闭目,等死。
“给我放手!”袁知陌声音在寂静里又清又冷又快,“不然苏克哈见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长孙晏一怔,脖颈微微一凉一热,旋即便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但那弯刀当真没有再深入下去,只是虚虚的抵着他的脖颈,散发着凛冽的煞气。他抬头看向弯刀的主人,年岁并不甚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寻常农人的装束,平板普通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戴了面具一般。“你们是苏克哈的人?”
年轻人却看都不看他,视线落到捂着肩膀蹒跚站起来的袁知陌身上,冷漠眼底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凌厉,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你要挟我?”
袁知陌靠着墙壁勉强站起来,额头微微冒着冷汗,唯一还能使用的左手抓着束发的簪子直抵自己咽喉,右手虚虚垂在腰侧,全身都因为吃痛而微微颤抖,刚才为了护住长孙晏,他的左肩被石头砸伤了,连抬手都做不到。
饶是如此,他神色却凌厉,握着簪子的手也异常稳定,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真的会将簪子刺进咽喉,“我就是在要挟你。放人!”
年轻人定定看着袁知陌一眼,冷漠眼底倒是隐约掠过一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南越人?”
此话一出,无疑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长孙晏脸色骤变,“你们真的是苏克哈的人?他到底想做什么?”话音未落,胸口一阵剧痛,他整个人被年轻人一脚踹的横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墙壁,气血一阵翻涌,狠狠呕出一口血!
袁知陌一惊,下意识往长孙晏那边扫了眼,就这么须臾功夫,眼前黑影一晃,他心里暗叫声不好,直觉往后退,但已经迟了。
吱嘎一声脆响,上一瞬还在他手里的簪子已经断成两截,被年轻人随随便便掷在地上。年轻人扫了眼碎簪,很有耐心的问,“你还没有回答我。”
“森革,我不仅知道你是苏克哈的人,”袁知陌喘了口气靠近年轻人,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道,“我还知道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默默将最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吞回去,还曾是苏克哈的禁脔。
上辈子他与这个人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多,但因为容浔与苏克哈是同盟军,他也大概明白这个被称为苏克哈影子的年轻人的身份。
他是已逝的南越王与一个牧羊女所生的孩子,但因为南越王后的反对,牧羊女也是个烈性子,带着森革离开了南越。十五年后苏克哈打猎时掳获了一个混迹在狼群里的狼孩,就将那孩子收进了帐内,并唤他森革。
森革,五越语里狼的意思。
五年后机缘凑巧,苏克哈才知道自己颇喜欢的禁脔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弟悖伦这种事情即使在民风彪悍粗犷的五越也算是大事,所以森革的身份也从禁脔变成了苏克哈的影子,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
森革被说破秘密,脸上却依旧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点点头,琥珀色的眸子凝定如水,“你还没回答我。”
“……”袁知陌额头青筋跳了跳,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他居然跟个不能算正常人的人玩心机,他咳了声,“苏雅儿。”
总不能说这是上辈子的记忆吧,只能委屈苏雅儿了。
森革点点头,突然一个旋身,脚尖一挑一抬,将已经摸到弯刀的长孙晏再度踢飞出三丈开外,冷冷下命,“把他绑起来。”他抬头看了眼袁知陌,认真的道,“我不杀他,你也不准死。”
袁知陌唯有苦笑。
森革他们这次过来,居然是挖了一个山洞,但因为时间仓促,山洞并不算宽阔,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行,却也不知道延伸到何方。慑于长孙校尉的虎威,森革的人用牛皮绳将长孙晏捆的跟个粽子,又像是牵牲口似的拽着往前走,长孙晏一张脸黑的早就黑不能再黑,苦于森革在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想骂人都骂不出,只能黑着脸被人拽着往前走。
相比较长孙晏的惨烈待遇,袁知陌倒是没受什么虐待,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会武,又受了不轻的伤,唯一的武器也被折成两截,最重要的是森革就走在他的后面,他就算是想玩把戏也玩不出什么来。
在绝对武力面前,任何聪明智慧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袁知陌也早就放弃了逃离的打算,也不想询问森革为何能找到他了,许是自小生活在狼群的缘故,森革身上有一种常人无法比拟的敏锐,如同野兽一般。
他只疑惑的是,“这次山坡崩塌,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他一直都觉得奇怪,就算这里水土干燥容易发生滑坡,但不过只下了半宿暴雨而已,不至于引起那么强烈的滑坡,而且是南面那块坡地,那边分明还是有不少植被的。
森革回答的言简意赅,“是。”
袁知陌猛地握住拳,不置信的怒瞪森革,“你们疯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会害死多少人!”那块坡地下少说也有五个帐篷!
森革奇怪的看着面前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的少年,他从刚才一开始就表现的很冷静,没想到会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么激动。但这样的激动却让他并不反感,他身边很多人都喜欢舍弃同类,和狼不一样,所以森革难得的耐心解释道,“没有人死。”他顿了顿,“他不想杀人。”
“他?”
话音未落,头顶上洒洒一响,幽黑的洞里突然刺目的光落过来,袁知陌下意识遮住眼,眨了眨眼才抬头看过去。
苏克哈站在被掀开的洞口处,一身金色狐皮制成的大氅,大冷的天也不嫌冷,露出大半蜜色的胸口,冷硬深刻的五官愈发如刀刻一般,琥珀色的眸子在灯火下闪耀着漂亮的色泽,越发显得倨傲而狂肆,“我当然不想杀人,人杀光了,谁替我打仗?”
洞口居然是在苏克哈的帐篷里。
显然他们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毁坡,掳人,不着痕迹而又天衣无缝。
外面雨声风声喧哗声交织在一起,似乎闹的很厉害,倒是愈发显得帐篷里静的惊人。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容浔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旋即就被袁知陌压了下去,他冷冷看着盘腿坐在羊毛毯里喝酒的苏克哈,却也不说话。
苏克哈没料到袁知陌居然能耐得住性子,满腔的话无处开口,倒凭凭生出一种被小觑的念头,不由皱了皱眉,恶意道,“忘了告诉你,睿郡王刚才不知何故偷偷出了营,看方向倒是京都方向,这么风大雨大,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袁知陌神色不变,淡淡看了他一眼。
苏克哈不可能对容浔动手,容浔若出事,苏克哈的打算也算是落了空。
但他没想到他这一眼将苏克哈的怒气看了出来,苏克哈眉头一皱,转而扫了眼那边被捆成粽子的长孙晏,手指轻轻一弹,“杀了他。”
袁知陌脸色骤变!
负责看管长孙晏的人已经举起了弯刀,瞬间,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