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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故事里，有很多情节我想把它们埋在荒无人迹的沙漠里，但也许是因为已经长大，可以接受不完美的结局，所以仔细想想，最终还是把故事的完整补齐，最终还是还原了这些记忆，让我们在余后的时光里，可以坐在摇椅上，在袅袅茶香中，慢慢地缅怀，慢慢地想起。
（1）
会对东方朔留心，完全是从他的名字开始。
大一开学的第一天，长长的班级座位表就粘贴在黑板左边的白墙上，我被安排在班级第一组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就是东方朔，不知道是不是与西汉那位名臣同名的关系，这位同学同样的风格幽默花样百出，跟他前后桌的结果就是常常在课堂上被他那些说不完的笑话憋得快要内伤。当然，一个男孩子会成为天之骄子，必定跟他的优秀出色有关，我不是花痴，却也不得不承认，笑容和帅气，是他身上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
那时候网络游戏还没有现在这么泛滥，加上学业为重，我对网游的认识，也仅限于传奇奇迹，直到大一下学期，一款叫大话3的游戏频繁地在东方以及他的同桌丁于远嘴边提起，装备、修炼、宝宝、练级，师门，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被他们咀嚼地津津有味。
除了电影和篮球，我不知道网游还是他的第三个嗜好，但很快的，便听到了他移情别恋的原因，随着他们对网游的日渐深入，机电系的东方朔苦追外语系系花孔珊的传言也日嚣尘上，传言这样绘声绘色，我本来还半信半疑，但那天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网吧里看到东方和孔珊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对仙族神兵讨论地热火朝天时，我这才不得不信以为真。
其实这也很正常，自古才子配佳人，英雄爱美人，东方朔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才子，但也同属于容易被美丽风景吸引的视觉系雄性生物。
而信以为真的结果是，我鬼使神差地下载了这款游戏，然后鬼使神差地建立起一个角色，最后鬼使神差地注册上名字。
（2）
就这样开始大话3的网游生涯，选角色时，既不欣赏痴情唯美的仙族水玲珑，也不感冒妩媚妖娆的人族红蔷，惟独对俏皮可爱的媚灵狐一眼就相中。东方朔赞叹我的审美标准，他说：“媚灵狐是妖族的，吸和盘是过剧情做活动的拿手好戏，而且单从相貌来看，也是倾国倾城当之无愧的大话第一美女哦！”
倾国倾城？我莞尔一笑：如果我是媚灵狐，就不会那么贪心，倾倒了整个国家的人又有什么稀罕？但凡女人最想倾倒的，也不过是爱人。
但很显然我没蛊惑到东方朔的慕容，原因是他早已锁定好了他的潇湘。每天下课，这位同学就雷打不动地守在电脑前等孔珊上线，联络好队员，确定好练级地点，树袋熊一样把她带在身边，为佳人鞍前马后不说，游戏人物每上升十级装备就需要改朝换代，孔珊的等级还没到，他就早早地为她备好了新装备和攻法宠。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哪怕是在虚拟的游戏里，人物着装也很讲究，七色染蔻粉刚出来时，整个服务器的商行都沸腾了，一时间，那个染色期只有3-7天的的道具涨得洛阳纸贵，可他全然不在乎，除了在我和丁于远这群哥们身上搜刮之外，一有时间就围绕满大街的摊位进行地毯式搜寻。
还记得帮孔珊练技能秒7那会，东方朔一连通宵了好几天，来上课的时候眼睛都布满血丝，真像只恐怖的兔子，有天晚上实在支撑不住了，就打电话把我挖了起来：
“舒意，拜托你一下，珊珊的5技只差一点就秒7了，可我人实在累得不行，你能帮忙上线挂下法么？”
无端被人扰乱清梦，自然脾气不好，尤其是那个小名‘姗姗’，听起来更是刺耳极了，于是我没好气：
“干吗一定要这么赶啊！练技能有的是时间，为什么非得通宵加点？”
东方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因为她那门派至今还没有人秒7，她想当第一个嘛！”
“这么想当第一，那就让她自己练啊！”凭什么让别人为她的虚荣买单？！
电话那端东方朔的声音很小心翼翼：“人家怎么说都是女孩子，身娇体弱的，而且熬夜据说是美容大敌的不是，你好歹体谅下嘛！”
我顿时无语，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强烈感觉到爱与不爱的区别，他既然能体恤孔珊一旦熬夜便会破坏皮肤，怎么就没有想到我也是女孩子而不该通宵呢？
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着衣，从床铺上爬起来开主机。从来都是明白的，爱情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孔珊是他的周瑜，而我是他的黄盖。
（3）
东方朔一连追了四个多月，孔珊终于把他从同学校友升级为普通朋友，如果付出能和收获成正比，那么东方同学的待遇实在不该还停留在这个阶段，根据孔珊室友的说法是，顽石都被他感动点头了，可是那个高傲矜持的姑娘依然不为所动。
可惜听到旁人为他报不平，东方朔不但不懊恼，反而安慰起我们：“现在是朋友没关系，罗马岂是一日就能建成的？只要我们再坚持，过不了多久，她会把我从普通朋友升级为男朋友！”
我没有告诉东方朔，其实追女生从来都是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你追得很艰难，那么多半是追错人了，一个女生，你要费尽力气才能追得上，那么你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她之所以犹豫不决迟迟不答应你，是原始意识里就觉得你配不上她。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千言万语都抵不住他的一句‘我愿意’。
五一活动的时候，网易投放了超级守护，当时我们所在的区还是蝶翼清影，整个服务器就出了一只颜如玉，系统频道一播报的时候，有人还只是好奇，而等到中奖的那人把颜如玉的资质发世界频道出来共享时，这股好奇就成了浓浓的羡妒。孔珊兴冲冲地在帮派里高谈阔论，言辞里不掩其夺爱之意，甚至还放出话来‘爱她就送她一只颜如玉！’
看到这句话，我和旁边的丁于远交换了下眼神，彼此的瞳孔里都倒影着担心，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望后排的东方朔，只见后者不动声色，宛若未闻，以我们对他的了解，越是这般平静的表象，内里的波澜就越激烈诡测。
果不其然，结伴从网吧里出来的时候，东方朔就对我们宣布说，他想买下那只颜如玉送给孔珊。
尽管早有准备，可是在听到时，我们还是难掩激动，当时颜如玉的市场价是人民币8000，物以稀为贵，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学生来说，这个价钱虽然称不上天价，但也属于望洋兴叹那一类的。所以几乎是东方朔一提出来，就遭到丁于远的强烈反对：
“东方，如果你今天身价上亿，那你怎样挥霍我都懒得说你，但是你现在不是，想想你家的经济状况，8000块买一只虚拟游戏中的宠物，你对得起你的父母？我知道你想讨好孔珊，但是你要知道，有些女孩子是奢侈品，被人众星捧月地太久便觉得别人的牺牲奉献是理所应当，今天是颜如玉，明天可能就是浪淘沙，总有办法让你供应不暇，追求美女也要看自身资本，你负荷得起她的物质欲望？”
东方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不作声，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终于按奈不住地轻声问他：
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都不见你上眼过，所以我很好奇，那个孔珊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穷追不舍呢？”
东方朔闻言苦笑：“她身上有什么好，我是说不上来，可是舒意，等到以后你就会明白，有些人，可能你一辈子就只遇到这么一个，等到你真遇上了，你来不及埋怨她的要求有多离谱多荒唐，你只担心自己会供不应求，惟恐付出得不够多，给得不够好。”
我一下子就怔在那里，不是没有猜测过东方朔喜欢孔珊的理由，无非就是漂亮动人之类的，逃脱不了肤浅浅薄的范畴。也因为这样，才觉得他对她的喜欢应该为时短促，所以当目睹了他的执着之后，会格外惊诧意外。
（4）
所幸孔珊对颜如玉只是心血来潮，几天之后又对另外新奇的东西投入兴趣了，我们暗暗都松了口气，丁于远笑着对我说：“看了东方那样子，我总算相信了烽火戏诸侯，一笑值千金这类的典故不是历史偶然现象了。”
这话听得我心有戚戚，东方在游戏里未婚的原因我当然知道，可一向标榜风流浪子的丁于远在游戏里居然也单身，这就颇让人意外了，游戏内外，我都没少见女生对他青眼相向，殷勤有加，天天都在百花从中过的人，没有道理会片叶不沾身啊！？
可是当我问他，他却哼笑一声：“我不喜欢在游戏里牵扯感情，也不喜欢无谓的过程和徒劳的伤心，明知道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曲终必当人散，又何必投入太多？”
“话是没错，”我讪讪地笑：“但好歹也该有点游戏精神吧？！”游戏里的婚姻是一种从大流状态，人类都是群居动物，升级修炼固然消耗精力，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难免会被寂寞侵袭，孤单一降临，荷尔蒙就该上升了，找个伴的念头也越发强烈，大多数游戏里的婚姻，促成的不是红娘月老，寂寞才应该是幕后功臣。
他摇头：“舒意，我不是东方，也不是你，既不想在游戏里寻找慰籍，也不需要借助游戏这个背景来自欺欺人。游戏里的感情自由度高，又没有现实生活的琐碎，找个情投意合的很容易，耳鬓厮磨久了，多多少少都有感情的衍生，可是这样的感情能存活多久？有个词叫‘露水姻缘’，我想它也可以用来形容网恋，再盛大的游戏，总有走向没落的那一天，再怎么轰烈的网络感情，其本质也是春宵苦短，朝不保夕，退出了游戏关上了电脑，我们还是得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各回各家。”
我没有再接话，但从这一刻起开始佩服丁于远的洞悉和洒脱，他是真的聪明，从一开始就不动声色把事物的本质和真相看得透彻，正因为看透了，知道它的索然无味，所以才能做到寡情少爱冷眼旁观。
孔珊游戏等级满120的时候，在世界频道放话，说要在擂台上比武招亲。求亲者非但要等级高，修炼满，还得备一把三级仙器蚀月和一双四级的藕丝步云履作为嫁妆。刚开始世界频道还有不少男玩家跃跃欲试，可都是喊价的人多，出价的人少，真跑到擂台上的求婚的寥寥无几，有几个还只是路过，纯粹凑热闹的。
看到这一幕，我心底暗暗好笑，孔珊是太过自信，美眷如花温言软语固然有市场，可是在这个充斥着骗术和伪装作为背景的市场化游戏里，有几个男人愿意一掷千金为一场虚拟的婚姻做投资？出得起这笔嫁妆的男玩家固然财力雄厚，但财力雄厚的人民币战士未必肯为你消费。
估计孔珊也从这门可罗雀的境况中间接知道了自己的行情，可现在话已放出，如何收场？也因此，当东方朔捧着不知在哪里买到的0级饰月和藕丝步云覆作为定情信物进贡时，她也就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感叹，都说女人的心思难测，其实只要一一按照虚荣、自恋、自卑、尊严等顺藤摸瓜，一切皆有迹可寻。好比孔珊，令她结束对东方朔的考核期，不见得是他的爱情感动了她，而是无法收场的尴尬和惧怕自己掉价的危机感才让她接受了他。
（5）
婚礼就定在晚上的10点，我在卧室里接到他在游戏上发过来的信息，不用特意去看，都能想象得到他得偿所愿的志得意满和欢欣雀跃。尽管这个结局是我们期盼很久的，一路来为东方提供道具物质以讨佳人欢心，要的也是这个结果，可是乍然听到他们婚期的那一刻，我还是闻见自己鼻间窜然冒上的酸涩。
本来不想参加的，但终究还是盛情难却，月老祠里人声鼎沸，祝福贺词不绝于耳，可我只傻傻地说了两个字恭喜，转瞬就淹没在人影里。
躺了半夜还是了无睡意，索性爬上天台吹夏风，不期然地手机铃声响起，一接，是丁于远的。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他轻笑了声：“东方那小子鼓噪地要命，吵得人睡不着觉，孔珊今天晚上答应他的交往，那家伙都高兴疯了，估计现在还在宿舍里疯呢！”
我干笑一声：“那你怎么也不全程陪同啊？”
“我要出来买纸巾啊，顺便还去了运动超市选了超大的救生圈。”
纸巾？救生圈？我很纳闷：“你买这些干嘛？”
他促狭地笑道：“纸巾呢，是给今晚婚礼上早早就下线的某人的，救生圈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我就担心今天晚上某人会凄风苦雨，到时候眼泪把整个城市都给淹没了，我也好自救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正待发作，他却容色一整，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实在憋不住的话就发泄吧，眼下没人，我的肩膀免费供应给你。”
不知道是这夜色太撩人，还是他的声音太温柔，我本来想把强悍面孔摆出来的，可还未张口，眼泪就先声夺人地掉了下来，爱情真是件令人喜忧参半的事，这厢有人得到，那厢就有人失去，孔珊，我是比不上她吗？是相貌比不上她可爱，还是感情比不上她专一？她唯一胜过我还让我心服口服的一点是，东方朔喜欢她而不喜欢我。
待我眼泪停歇，发泄完毕，丁于远才出了声音，一张口，不亚于一颗重镑炸弹：
“舒意，跟你说件事，我要离开大话3了。”
这个消息确实意外，不理会我的惊诧，丁于远径自说道：
“当初会玩这个游戏，完全是帮东方搞定孔珊来着，现在目的达到了，也该功成身退回归正轨了，整个游戏里，我就和你以及东方关系最铁，现在我要脱离队伍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可能继续玩下去吧，毕竟也对这游戏倾注了精力，哪能说丢下就丢下”这话说得我好生心虚，一款游戏，不管做得再怎么好，总有玩厌的时候，好比一座桥，它再怎么精致雄伟，也是死物，我们之所以对它乐此不疲，不是桥本身，而是在桥那端的人。
丁于远还没听完就嗤笑一声：“继续玩？跟东方孔珊他们？舒意，我该怎么劝你呢，史书没读过，漫画机器猫你总该看过吧？哆拉a梦存在的意义就是当红娘帮牵线的，如果大雄成功地追到了宜静，那还把那只机器猫留着干嘛？！”
我顿时语塞，但犹自挣扎：“我又没打算破坏他们，正常的朋友往来总没什么吧？！”
丁于远听完后只是叹息一声：“我都忘了你和东方一样死心眼了，算了，不过哥哥我仍劝你一句，能坚持的继续坚持，坚持不了了就离开，什么时候都要记得给自己保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6）
但凡男女双方开始交往，总少不了要引见其家人朋友，当东方拍着我的肩膀告诉孔珊我是他的铁哥们时，哪怕只是一闪而逝，凭着女生天生的敏感，我还是从那双漂亮的单凤眼里捕捉到几丝狐疑。
随后的相处偶见尴尬，东方结婚后，我就很少跟他一起组队练级了，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怕孔珊看出我的司马昭之心。只有在周末活动的时候，才会凑到一起，可即便是这样，嫌隙还是避免不了滋生。
那天是蟠桃活动，我们三个在网吧里，组队挑战巨灵神，估计由于敏高的关系，boss每轮都是秒我，我一倒地，东方便让宝宝把血药喂给我，次数多了，其中一个队员就开起了玩笑：
“东方，你和舒意的友好很高吧，我以前经常看到你们在一块，你们是现实里就认识么？”
东方含笑点头：“是啊，我们感情向来好，她现在就坐在我旁边呢！”
“难怪配合得这么默契，一方倒地，另一方利马就拉人，我看你们两个要配一下技能，一个叫‘情比金坚’，一个叫‘同甘共苦’。”
情比金坚和同甘共苦都是夫妻技能，这个玩笑确实开过了，一旁的孔珊呼啦一下就把鼠标摔了出去，不大不小的声响让我和东方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那天之后，孔珊便经常找我一起组队做活动，我纳闷她突如其来的热络，正想推辞，可她偏是不依不绕，加上东方朔就在旁边，我不想让场面太难看，只得应约。可是到了队伍，孔珊便一一盘问队伍里的男玩家婚否，一听到有单身的，立即挤眉弄眼的呼道：
“我们的舒意也刚好没结婚呢，她可是名副其实的甜美娃娃，性格也好，我看跟xx刚好匹配”
旁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总之我是很窘迫，这样的场面一多，就明白她热络的原因是想帮我相亲。为此我特意找东方谈及此事，他俊秀的脸上既写着尴尬，也挂着为难：
“珊珊她没有恶意，只是看你到现在还孤家寡人的。就张罗着想给你找个伴，也都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啊！”
“幸福？你怎么知道我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我挑起眉看他：“随便给我塞个男人，就是我的幸福了？东方朔，我是不是该为你们的劳心劳力感激涕零？！”
他的面色阵白阵红：“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游戏里不找伴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吧？！凭什么要你来对我的感情归属指手画脚？！”
被我这么奚落，东方朔恼羞成怒之余，语气也强硬起来：“我们一片好心，还真被当成驴肝肺了！不过是个游戏，你这么较真做什么？找个男的为你嘘寒问暖又有什么不好？！”
我抬起头来，失望着盯着他，他不仅是不爱我，不仅是不在乎我，甚至不将我的爱当成爱，也不将给我的伤害当成伤害。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他吗？丁于远都能看出来的事，他身为当事人难道就一点没感觉？恐怕未必，现在想来，他当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
我看了他很久，最后看得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然后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东方朔，我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廉价，你听清楚了吗，即便只是游戏，我也不愿意将就。”
（7）
我并不迟钝，也不是傻瓜，孔珊这番举动背后昭示着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想来还是自己太笃定，以为掩饰得多么好多么不露痕迹，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看穿那些言不由衷的伪装，到最后骗不过自己其实也骗不过别人。
把号清空的那个晚上，我拨了丁于远的电话，彼时这家伙在和被窝缠绵，听到我在学校的天台等他，还是睡眼惺忪地提了几瓶罐装青岛来了。听完这些曲折，他一脸莞尔：
“按照我来说，其实这很正常，人一旦爱上某个人，就如同小狗抢到一根肉骨头，试图走近的人都是敌人——这条准则男女都适用。可能男人会比较理智一些，他们很少会跟朋友提女朋友的事，也极少在女朋友面前夸朋友的好，戒备和占有会表现得明明白白，这也是我当时决定跳离大话3的主要原因，我和东方共玩一个号，凑上一个孔珊，长久下去总是尴尬。”
我灌了一口冰啤，自嘲道：“那看来还是我没有眼色，如果跟你一样，早点明白急流勇退，过犹不及的道理，现在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丁于远回头瞄了我一眼，也押了口酒，轻声而直接地点破：
“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明白，只是还心存奢望。跟东方一样，他当然知道跟孔珊在游戏里关系持续不了多久，但总觉得恋情还能延续，所以义无返顾地沉溺其中，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对你半是利用半是逃避的心态，可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所以兜兜转转地放不下。”
我楞了半响，然后碰了碰他的酒罐：“说得好。”
仿佛醍醐灌顶般，心绪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明。是的，杨舒意，你也这么痴缠和偏执，你敢说在明知道东方朔喜欢孔珊的情况下，自己还注册了这个游戏，不是因为不服气吗？你敢承认在帮东方朔追求孔珊未果时，你在同情之余，没有半点窃喜？你对孔珊看似名正言顺的坏印象，其中就没有嫉妒心和偏见在作祟？你口口声声地说要成全有情人，可看到东方朔为了孔珊环前侍后，表露自己的爱慕之心时，你对孔珊难道就没有委屈和失意？而你为东方朔的事这么鞠躬尽瘁，何尝没有抱着把他感动而最后接受你的心思？
说到底，你所做出的这一切，并不是无偿的，你也存了一份自己的小心思。现在的抑郁不平，不过是因为付出了之后，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已。
丁于远兄长般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我的头，语气带着了然，音色深远如山：
“人都是这样，要承认并且面对自己的失败，总是困难的。一见钟情源自于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无外乎是衡量利弊。舒意，这些东西等你见识多了就会懂，对于女人，可能有日久生情这种说法，即使一开始不怎么心仪，如果他一意追求自己，多少都会被对方的痴心所感动，继而接受对方；但是大多数男人却不接受这套，他们可能擅长暧昧，却很少会混肴自己的感情和目标，看到一个女孩子的第一眼，他们在直觉上就会把她划分归档，谁是朋友，谁是恋人，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感觉，那么很可能他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对她的定义。”
那晚在学校天台和丁于远喝了整个晚上的酒，第二天宿醉醒来头痛欲裂，心头却一片清明。把电脑上所有有关大话3的资料尽数删除个干净，在网络上游荡了太久，差点找不到脚下坚实的土地，也是该回归的时候了，大话3和东方朔，再怎么不舍，都该正式告别。
尽管动作决绝，却不曾怨怼，就连对孔珊，摈除了感情因素，便再也厌恶不起来，本来就是无从相关的路人，爱与恨既是何必又是何苦？！
就像丁于远说的，永远都不要去否决一个人，甚至一段感情，你曾经在他或它的身上倾注过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也许它辜负了你，到最后没能开出一朵花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没有出现那个伤害过你辜负过你的人，你的青春你的年华也不可能永垂不朽，凡是走过的，必定有痕迹，凡是留下痕迹的，必定有意义，最起码，也正是因为他们给予了你那些跌宕起伏的伤口和失落，才让你学会在今后平淡的幸福里甘之如饴。
所以，谢谢你，东方朔；再见，大话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