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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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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不因你们的存在和消亡而停止前进的脚步,人们不因你们的悲伤和苦难而改变自己的生活。越积越深的是你们游荡的足迹,越熬越苦的是你们内心的孤独。

    一游荡

    从我记事起,他就已经在游荡了。我无从知晓他以四处为家的真实缘由,因为他从不和任何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嘀咕,一个人说笑。他的名字如同鲁迅笔下的阿q,没有可考的证据,更没人去搭理。听村里人都叫他“陈戏”(我不知道是哪个戏字,姑且是游戏的戏吧)还给他按了个奶名:疯人(在农村,疯人和乞丐差不多,但疯人一般不乞讨)。

    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不打人的疯人,他头顶着又破有脏底鸭舌帽。身上披着没一件完好的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疯衣”裤角也撕开几条口子,破破烂烂的像一条条的彩旗。焦枯的干柴棍子腿在外露着。显然,那双比现代人的拖鞋还拖鞋的破底鞋无法遮住他黑呼呼的结满老茧的脚.他走过,人们习惯性的将鼻子捂住,摆出一副闻到臭味的恶心的样子。他的身上似乎发着刺人的光,人们像避瘟疫一般地避开他。

    没人关心他吃什么,在哪吃.或许那被翻的底朝天的垃圾堆曾是他的进餐宝地.夏秋两季,他就可以吃上“美味”的“剩餐”了,但他让我吃惊和震憾的是:宁可捡着吃,也不轻易乞讨。

    朝阳升起的一刻,他神秘的从远方的小坡路上冒出来,一直顺路走,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伴着残阳,他又一次朝远方的小坡路走去,依然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人会问:“老兄,你往哪走啊?”春夏秋冬,他风雨无阻,累了,地为床,天为被。高兴了,哼起小调。脏兮兮的脸上挂上一丝无奈的笑。他想哭就哭,没人理。想笑就笑,没人睬。

    人们的眼里没他,那么,在他的眼里是否会有别人啦?是否有自以为高尚的他的同类啦?

    他“潇洒”的走着,迎着风游荡。

    二 无言

    他,是个哑巴。小时候,听奶奶说:他是因为吃了耳屎才成了哑巴。但至今这仍是个谜。

    他家的门静静地侯在那里,经常锁着,锁着他所有的愁容,琐着他所有的空寂。高高的青砖墙立着,死一般地发着呆。他很少在家,而整天挑着两只小箩筐,拄着个木棒,穿着一套整洁而发白的浅蓝衣服和一双同样发白的旧胶鞋。走起路来,两只小箩筐轻轻地晃着。他拖着沉稳的步子,如幽灵般在山沟野地里捡柴,挖草。他看起来比谁都忙,却又比谁都漫不经心。

    小孩们爱闹,老是欺负他。学着他的哑巴样,大声喊着:“哑巴,哑巴,没人管”他如触电般抖着,无力的抓起手中的棒子左右晃着。他们早以跑的无影了,而他依旧站在那里,憋着嘴,像个委屈的孩子。他无奈的张张口,眼里满是忧伤和痛恨。他艰难地挤出伊伊呀呀的,谁也听不懂的声音。他迷茫地朝前望着“哑巴,哑巴,没人管”一次一次的像针一般刺痛着他。他失落的扭过身,核桃似的一张脸皱成一团,眼里闪着泪花,他蹒跚地走去,那样无力,那样憔悴。他无法说出自己的委屈,连为自己申辩的权利都没有。

    无知的孩子,你们的一笑而过,却给这位孤独的老人留下苦涩的咸水和无声的哭泣。他经受了妻子的离别,遭受儿女们的遗弃。痛苦地活着为的是有一天能再见到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即使他们遗弃了他。

    高高的青砖墙围住了他的寂寞,却围不住思念儿女的心。那扇紧闭地大门锁住了他孤独的身影,却锁不住期盼儿女的情,只是他无法说出而已。孤独吞噬着他,他吞噬着一切的痛苦。

    世上有多少的疯人在游荡,世上有多少的残疾人被遗弃。

    他,游荡着,踩着冷漠,踏着无奈。

    他,沉默着,背着孤独,拖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