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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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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暖冬。  

    我常常坐在暖冬里,眯着眼睛晒太阳。常常晒得昏昏沉沉的。昏昏沉沉之余,便怀念起雪,怀念起冰,怀念起彤红的炭火来,怀念起快乐的儿时来  

    小时候,冬天总是很冷,而且奇冷。老是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一个冬季,起码有半个冬季总是走在冰路上,而且屋檐下,山崖上,总是吊着冰串。

    一到冬季,大人们基本上处于冬闲状态,稻子收起来了,山芋进窖了,麦子下播了,蚕豆也日益青翠了。既是冬闲,又因寒冷,农人的生活便基本是在彤红的炭火的氛围里度过。早在秋末,家家户户便已准备好了冬日取暖的树筒——当然是些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树碎头。冬日里,大家拢在一起,烧起树碎头,或沉默寡言,或讲今驳古,一张张脸映得彤红,象是无欲无求的远古仙人。门窗紧闭,一任严寒在屋外肆虐,而屋内温暖如春。  

    孩子们是要上学的。每天都上学。吃了饭,拥了个火炉,背起小书包,瑟瑟缩缩地,极不情愿地,离开暖融融的家,顶着寒风,踩着吱溜作响的冰路,小心翼翼地往学校走去。整堂课,整堂课,一双小脚都踩在那暖火炉上。下了课,堆雪人,打雪仗,捏雪丸,给冰块打窟窿,是最快乐的事。间或,带些栗子、花生什么的放暖火炉里,烤着吃,一会儿就熟了,不用翻,不用炒。吃在嘴里,香喷喷的,乐不可支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口生香。  

    天气如今不冷了。梅花虽然照开不误,可没经过一点点的苦寒!高山冰花与屋檐冰串早已销声匿迹!寒鸦、小雀儿再也不会在雪地上印下“个”字。  

    看大街上人来车往——在忙着年事,闹哄哄的,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东西——什么呢?过年的气氛!——寒冷,寒冷!不寒冷,过年还有什么意思?年,不都是依偎在寒冬里的宠儿么?

    我不想动。不想去办年事。大不了,大年三十日,一篮子将所有的年事提回来,然后,团圆,——吃年饭。我的思想停滞在寒冬里,我的情绪凝固在二十多年前的小山村里。啊,我是深山里的孩子啊。假如,假如时光能够倒流的话,我愿意回到从前,我愿意冬天寒冷,我愿意过年落雪,我愿意小手总冻得通红,我愿意每天踏着冰层去上学  

    可是,如今不冷了。太阳暖哄哄的。晒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