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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拔阴斗
问完了必要的问题,还有一点点时间,虞非白退了出去,留给两母女告别。
墙上的时钟无情地转动着,崔思烟抹着眼泪,说:“妈,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过你放心吧,我前两天刚发现我怀孕了,也有了领证的打算,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真的吗?”吴芬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我要当外婆了。思烟,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要记住,知道吗?”
吴芬说了很多孕妇要注意的事情,还恨不得把男方也喊来传授经验。事实上,这只是崔思烟安抚她的谎话。
崔思烟一心想她能安心地回去地府,才编造了这样的谎言。透过我的双眼,我看到她的眼角有几分落寞。如果她的人生能如她现在所说的那样美满,也许面对母亲的时候她会多几分宽慰吧。
几分钟后,我重新获得了自由,背上的烙印也不再作痛了。崔思烟看到我的神态,也明白吴芬已经离去。
男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厨房里剩余的东西都清理干净,我们用五谷杂粮净宅,又在四角画上符咒,防止邪气入侵。最后,厨房得暂时关闭一天,等待符咒发挥作用。
第二天早上,崔思烟翻出那枚珍藏了很多年的家中钥匙,带我们去吴芬的家找线索。
据说吴芬死后是邻居闻到了气味才发现的,之后警方联系到了崔思烟,并让她处理身后事。崔思烟至今都不敢回去家中看看,怕触景生情。
但经过昨晚后,她多少释怀了。吴芬已逝,她总不能躲避一辈子。生前她没有好好珍惜,死后她更该保留收藏吴芬的一切,权当是纪念。
崔思烟手中的钥匙还很崭新,看来这几年保存得不错。她颤抖着把钥匙放入锁孔,转动一圈,门就开了。
我们先闻到的是刺鼻的臭味,是那种垃圾放置多日所发出的酸臭气息。客厅还算整洁,几朵枯萎的花在靠窗的瓶子上垂下头,褪尽了颜色。
在餐桌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有半份没吃完的面条,还有熟悉的螺。
汤上漂浮着油花和白色的霉菌,虞非白用筷子夹起一个开口的螺打量,说:“正是那种怪螺。”
即使这碗面馊了,螺仍是散发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香味,引诱着我们。虞非白丢掉螺壳,扯下一段纸巾擦手,走向厨房。
不出我们所料,锅里还有半锅螺汤,连垃圾桶也有不少丢弃的沙子和贝壳。但我们不清楚的是,吴芬和崔思烟的遭遇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有针对性的。
我们了解到吴芬死亡的地方是在卧室,过去一看,被子还好好地盖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就像有人打理过一样。
更诡异的是,被子微微隆起,仿佛有个人在里头熟睡。
“别动。”虞非白让我们站在门口,自己则用鬼气去撩开那张被子。
套着田园风碎花被套的被子整张掀起,掉落在地,躺在床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堆成人形的螺壳。
失去了被子的掩护,螺堆像倾斜的流沙般散开,向我们爬了过来。很难想象那些没有手脚的螺是怎样移动的,但它们的确在动,速度还惊人的快。
“跑!”第六感告诉我,这里不可久待。
倘若我们像小男孩一样给它们缠住,困在人骨组成的大贝壳里,就只能在绝望中闷死了。
吴芬的家在五楼,我们出去时重重摔上门,崔思烟还掏出钥匙,想把门从外面给锁住,抵挡一阵子。
但当她把手放在门上的时候,铁门剧烈地震动着,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推动着门。眼看着那门就要挡不住了,我们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往楼下冲。
来的时候,崔思烟开了男人的面包车来。她边跑边找车钥匙,在第一时间跳上车,准备启动。
我跟着跃上副驾驶,虞非白则跳上后座。
就这么会功夫,成堆的螺就像潮水般涌出小区大门,向我们逼近。这段时间一般人都外出上班了,四周没有其他人,这倒也是一大幸事。
崔思烟抖着手去启动车,但试了几次,车钥匙都没有放进去。
“我来吧。”我按住她的手,接过钥匙,利索地放入锁孔。
钥匙进入锁孔后,我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触感,就像我不是在放车钥匙,而是用刀捅伤了某个活生生的人体。
“噗噗”几声,鲜红的血液居然从锁孔里流了出来。血液滴在黑色的脚垫上,化成了肤色的螺,不安分地抖动着。
我只当它是障眼法,继续拧动车钥匙。车子总算启动了,但更大的问题来了——仪表盘上居然显示着,车辆没油了。
“不可能的,我前天才刚加满油呢!”崔思烟瞪着发出红色指示的仪表盘,说。
“它们来了,弃车!”虞非白一指窗外,说道。
我见大事不好,慌忙推开车门,从我那一侧跳出去。崔思烟的那边位置最靠近螺群,我们不可能从那边下来。
“快来!”我跳下车后,已经看到螺群涌到她那边的车轮了,忙招了招手。
崔思烟狠狠一拍方向盘,跨过变档杆,向我们走来。
虞非白没有先下车,而是跳上了车顶,等螺都冲进车子里了,才从那边跳下,狠狠关上车门。
螺自然是不会开门的,因此都困在了车厢里。车窗都是紧闭的,螺群叠罗汉般在车厢里堆高,一个个打开的螺壳紧密地贴在透明的玻璃上,螺肉变成不同的人脸模样,恶狠狠地看着我们。
我们听不到声音,但能从它们微小的脸上感应到愤怒。它们口中呕吐出透明的液体,将整辆车都淹成了大型鱼缸。
“我这车的贷款可还没还清啊!”崔思烟心痛极了。
水愈来愈多,最后,那些螺在水里游动,学着鱼儿的姿态游远了再猛地回旋,撞击着玻璃。
我意识到了什么,它们这是要撞开车窗了。
等我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窗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崔思烟离车最近,心疼地估计着损失的程度和价值,听到那破裂的声音,我脸色大变,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臂。
还没等我碰到她,水就“哗拉”地通过破洞涌了出来,泼在了崔思烟的身上,在一秒后变成了螺的模样。成堆的螺零星地黏着它,剩余的则从车里爬出来,加入大队伍。
“我,我动不了了。”崔思烟咬着牙,我能感觉到她的手臂都在使劲,可那些螺都顺着她的脚往上爬,牢牢缠住了她。
她动不了了,浑身都定格成一个起跑前的姿势,螺壳沿着她的裤腿爬,一层层贴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打造一座雕像。
我止步不前,心知自己贸然靠近也只会把自个儿给赔进去,便转而看向了虞非白。
虞非白却好整以暇地站得老远,说:“我不能总是帮你,有些事,你自己就能做到。”
我?我怎么能做到?这厮就算要锻炼我,也要分一下场合吧喂!
我只腹诽了几句,就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到底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用来解除这个困境?
等等,有了!
我身上还带着几枚九星化煞钱,用来在崔思烟面前摆了个法阵,唤作“拔阴斗”。这拔阴斗的作用很简单,它会把四周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过来,再根据使用者的引导,渡到别的地方去。这里,我改进了一下,给它开了一个口,直指虞非白。
虞非白能很好地吸收阴气,对他来说就像吃红枣那样小补,倒是便宜他了。
摆好后,我又牺牲了点自己的血为引,怪螺身上的阴气就像漏风的气球一样嗖嗖嗖地泄出去,进了虞非白的体内。
“不错。”虞非白边吸收着阴气,边对我点头:“总算会了。”
随后,那些螺就纷纷掉落在了地上。崔思烟发觉自己能动了,赶紧踩了几脚,跑到我的身边。
螺壳落地,却有几个鬼魂从中露出头来。先是头发、再是脸、脖子、肩膀。他们终于现出了真容,像我那天在海边所见到的那般,用相同的眼神看着我们。
拔阴斗泄掉了它们大部分的阴气,它们不敢上前,只能这样干瞪眼。
“她逃不掉的,呵呵。”最前面的一个老妪盯着崔思烟,笑道。
“啊。”与此同时,崔思烟嘶地捂住手臂:“我受伤了。”
之前她的肩膀以下都让怪螺缠住了,兴许那伤就是在当时造成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左臂,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物体般狂跳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啊!”
“让我看看。”我抓住她的手腕,看向手臂。
她的臂上有一条约十五厘米长的伤口,口子很深,但居然没有流血。伤口的间隙最宽的足足有五厘米,还能看到骨头。
不对,我再认真一看,那些裸露在外的不是骨头,而是一堆密集分布的白色小螺。螺壳洁白,个个都比小拇指的指甲盖还要小,宛如鱼鳞般叠在伤口里。螺的表面还有一层透明的黏膜保护着它们,防止掉落。
就算我没有密集恐惧症,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也忍不住觉得反胃。小螺还在滋长,速度堪比细胞分裂,眨眼间就填满了整道口子。
“我不要这些东西!不要!”小螺的存在让崔思烟感到抗拒,她不顾我的阻挠,疯狂地去挖那些小螺。结果是,她的伤口越来越长,宛如一道无限延伸的裂缝。每出现一毫米的新伤口,小螺就会往下涌,再把伤口撑大。
薄膜下的螺有节奏地律动着,仿佛在呼吸,崔思烟用尖锐的指甲去扣、去挖,却怎么都穿不透那层保护的筋膜。
“你们到底想怎样?”虞非白用鬼气试着拔出,却也无济于事。
那几个鬼魂齐刷刷笑了,“我们好冷,好难受,只要你们把我们的尸体挖出来,她就不用来陪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