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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到了，回老屯看望母亲，还要上坟祭祖，这都是自然的事。前些天，嫂子来电话，我向她说了这个意思，她答应告诉孩子们来接我。
前天，侄儿阔子说来德惠，让我做好回老屯的准备。我左等车不到，右等车不到，及到隅中过半司机铁汉才开车来。一看手机已经是十点多了。通常，上坟是要赶时间的，古人传下来的习俗，不好下午上坟，因此我匆匆忙忙往老屯赶。
回老屯看望母亲是我主观上愿意的行动，母亲年逾耋老，一直让我挂念；可上坟这事，我真的不情愿去做，不是我不孝，忘了逝去的先人，而是每当我看到那掩埋着至亲的座座坟茔，心中都会长久地痛，长时间缓不过劲来。
其实，每次回老屯我的心情就已经是很沉重了，常常想起我的父辈，想起那些与我比肩的长兄长嫂。
父亲他们一爷公孙十五人，除了九大伯没有成家外，其他人都成了家，这样，我的家族中长辈该是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中，有我从小就没见到过的伯父四位，大娘三位，我见到过的屈指算来要有二十二位。可在这五十年间里，这众多的长辈中唯有母亲一人健在。
我太爷爷共有我们三十个重孙子，都成了家，算来该是六十人，除了北大荒我大伯家的两个年逾八十的哥哥我不知音讯外，在老屯的已经有34人作古。尤其是家兄过早的病逝，让我十年来心痛得更厉害。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先去上坟。上坟是大侄子燕和二侄子阔陪的我。我的思想里上坟只是一种行为，一种道义行为，要的是过程，要的是心意，在用度上理应节俭些，可孩子们竟然不听我的话，买了数百元的冥币，还买了数百元的东西。
漫山大雪，满眼素色，很有些冬的样子，营造出很浓厚的上坟祭祖的况味。
原来我担心车上不去北山，孩子们也估计到了这一点，没用奥迪去，而是用了本田吉普。虽然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心，跟孩子们商量，想走着去。大侄子笑了笑，说：“这是四驱动车，没事的。”事实证明真的没事，没费任何的力气，车顺利地开到山顶。只是大地里竟是茬子，我没让孩子们把车开到墓地跟前，怕扎坏了车胎。
我们这股的墓地在北山的东坡上，形状像簸箕。有坟茔六座，上边一座葬着我的爷爷和奶奶，中间四座分别葬着我四大伯和四娘，九大伯，十大伯和十娘，父亲和父亲的原配夫人——哥哥的生母，下边一座葬着哥哥。
每次上坟来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常常让孩子们不知所措。这次往坟地走的时候，我一再嘱咐自己，要控制住，不要再滴泪嗒泪的，以免让孩子们也跟着一样的伤心，平添人生中不该过多的凝重。
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我站在山坳处放眼家乡的山川，吮吸着冬日里原野的清香。孩子们忙碌着，我看着，思考着。
用去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完成这上坟祭祖的活动。等我磕完头，孩子们已经走到了车跟前，我在哥哥的坟前还是没有控制住，泪流了下来。哥哥走得太早，才四十六岁呀，正是人生中最壮硕的时候。一晃哥哥走已经快十年了。
回到嫂子家，老师傅煮了些饺子，给人们垫补。平常农村冬季是吃两顿饭的，今天有些特例。我刚坐下，小孙女惠兮便张罗起酒来，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嫂子和侄子们是不赞成我喝酒的，常说我血压高，要少喝酒，尤其是二侄子广阔，更是不喜我喝酒。没想到，在家族中我还有了一个支持者，可能这是家族中唯一的支持者。我像遇到大赦一样的高兴起来，喝了两小碗白酒，一瓶啤酒。嫂子下了话，我才收住车，不喝了。
饭后，我架着酒劲儿回到老弟家，母亲知道我回来，正翘首以待。侄子们开车等着要送我回德惠，我给母亲扔下些散碎银两，想走。没想到，刚转身，看到母亲的眼泪下来了，她说要让我住下。唉，还能说什么呢，我告诉侄子广阔，说我不回德惠，住下了。
此时恰好到了要做晚饭的时候，老弟妹小芳非得让我给做酱牛肉，于是我下厨开始做菜。等忙乎完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围坐，很惬意。
傍晚，我去堂兄家走走，看到了屯中许多家族的晚辈，叫我二叔的有，叫我二爷爷的有，叫我二太爷的还有。我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回到老弟家时已经是晚上九时多了。我跟母亲住在西头，两间房就我们娘俩，空荡荡的。这让我想起当年我们弟兄一帮挤着一铺大炕，连翻身都要喊号的情景。如今，兄妹七人，大哥已早走，其他人东南西北，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了。母亲，本来没有多少的觉，躺到炕上，我们娘俩天南地北的唠了起来，母亲多半是担心，她担心我的生活，担心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宽慰着母亲，说些让她放心的话。心酸酸的痛。
元月十五日，天已大亮我还没起床，这在德惠是没有过的。起床后，才觉得两条腿有些沉重，知道是昨天在山上累着了。
吃完早饭，我跟母亲和老弟、老弟妹辞行，说要去王家船口看看岳母，连给岳父上上坟。说是岳母和岳父此时有些牵强，从法律意义上说，应该是我的前岳母、岳父。但我依然跟母亲和弟弟、弟妹说是岳母、岳父，没有一丝的犹豫。不知为什么，我的思想中没有跟发妻离婚的意识，连一点潜在的暗示都没有。
铁汉开着丰田送我先去的岳父的墓地。我给我最尊敬的老师献上了我的祭奠。站在他的墓前我思绪万端，想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竟然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是那样的早。岳父的离去让我对人生平添了很多的敌意。我想着想着，当铁汉喊我走的时候，竟然忘了给他老人家磕头了，等我到岳母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自岳父去世以后，我唯一的一次上坟没给他老人家磕头。好在我知道岳父老大人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不会介意的。
岳母今冬是近些年来我看到的最好的一个冬天，老太太一个人跟她的爱犬虎子在玩耍。我们娘俩唠了许多，大多是家中孩子们的事，她打听个到。我们也说了过年的事，从她的话语里我听得出是想让我们回来过年。这许多年来，自从老太太自己住，过年都是老妻回来陪她，处使我们一家四口很少在除夕夜团聚。看来今年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了。虽说是心中不畅，但我还是支持老妻这样做的。陪老人过年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可商量的。再说，岳母一个人独居，除夕夜真得有几个人在身边闹哄。
在岳母家呆了三个小时后，我坐车回了德惠。回到家便睡了起来，一直到发妻喊我吃晚饭。我累了，身心皆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