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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在镇海城关仓河头,一家三口和爷爷一起住。六间并排的砖瓦平房,加上二个迷你型花园,现在回忆起来,就像一串淡灰色的不规则珍珠,虽不怎么值钱,却充满温馨和快乐。
我住在阁楼,床正靠小木窗。窗户“阖”便为屋内世界:一台电扇,一张床头柜,还有会轻软地叫着“咯吱咯吱”的木地板——非常简单的陈设;窗户“启”便为屋外景致:瓦片棱棱,屋脊微耸,茅草随风摇摆,稍远处是一杆大桑树,足有五层楼高,桑树下一尾小河,一直通到再稍远处的仓河头。
春天,桑树冒新芽;夏天,蝉壳就爬满树干。小孩们三下五除二“噌噌噌”爬上桑树,踩掉了好几只蝉壳,却还未能够到顶端鲜嫩的桑叶。我父亲动出脑筋:找一根很长的竹竿,顶端绕上粗铅丝,做成钩状,用它来钩桑叶。这下,隔壁的阿狗阿猫都来效仿了,桑树下比往常更热闹了。只要天气不凉,大人们就都搬出桌子凳子,围坐在桑树下聊天、打牌、嗑瓜子,孩子们则嬉戏打闹,翻墙刨泥,惹得大人们常常笑着骂道:疯得晚上又要尿床了!直到天色黯淡,大家才三三两两都回到屋子里去了,灯一灭,进入梦乡。一声声告别在阵阵暖风中散去。
长大后我搬了好几次家,住了楼房。读书的压力越来越大,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少,且爷爷也搬到了老年公寓,老家也就咫尺天涯了。有时路过,最先闻到的却是那尾小河散发的一股股臭味,河面泛着厚厚的“绿毛”、“红毛”让人掩鼻而逃;晚上没有人出来聊天散心,就连平素最热闹的仓河河埠头,也见不到什么人。那时,经济条件好了,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电扇,空调、电脑也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大家当然喜欢在家享受,不愿出来闻臭河水,忍受蚊虫叮咬。种植桑树的那个院子的主人到异地做生意去了,院子败落,老桑树虽然古苍,但仿佛孤独的消瘦老者,翘首遥望昨日的热闹与欢笑。
我上大学的四年,镇海发生了更多变化,很多楼房夷为平地,又从平地上升起高楼。仓河头一块,几乎所有的老房子都销声匿迹,老家门口的河道也被填埋成水泥花径,两边林立起整齐的商品房;老桑树永远不会再有春荣秋枯,那个栽它的院落被一片油绿的草坪取而代之。老房子拆迁改造的那段时间,我爷爷情绪比较低落:住了一辈子的老窝被端了啊,没有根了呵!那串“灰色珍珠”也只能留在相册中,弥漫着浓浓的旧情和淡淡的忧伤。
可是,拆迁改造后的仓河头却显出了久违的生气:邻靠仓河头的中山公园免费对公众开放了,它充分利用了仓河的地理优势,保持公园原有的特色景点,依山树林,开溪引流,把大块泥地整理成大型水泥广场,进口处布置了一个别致的广场喷泉,偏旁还围出一个小型的露天舞场,并且借景公园外的建筑,使公园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整洁大方、出入方便、环境幽雅的亲水公共花园。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公园里活动,垂钓、跳交谊舞、做健美操、溜旱冰、走象棋天气好还有很多人放风筝,男女老少,都能在这个公共平台上各得所好,比十几年前大家只是搬把小凳子小桌子围在河埠头、老桑树下打牌、聊天、嗑瓜子热闹多了!
老版本的仓河头已在人们叙旧当中成为过去,满含着亲切;新版本的仓河头正处在现在进行时当中,活力四射:一棵桑树不仅换来了一座公园,一个‘窝’不仅换来了一幢楼,还把人们从家中吸引到室外,结交新朋旧友,与阳光、清水、空气、绿草地为伴。真是男女皆有所宜,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二00六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