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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终于按捺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灵,手机在手里反复地摆弄着,查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号码,那些人儿的音容笑貌就仿佛出现在眼前了,恩师慈祥关爱的目光,兄长豪爽朗朗的笑语,友人深情似海的挂怀。蛊惑着她敏感而又重情重义的神经,多少次手指灵巧地按下一串串号码,就在点“操作”发出的刹那,她停住了,坐在那里若有所思起来。
一天的时光可算熬过去了,她真的做到了没拨打出一个电话。晚上回到家里,她还为自己的意志力而感动着。然而,那份失落与惆怅之情,还是像雾霭一般慢慢地笼罩上了心头:这些“可恶”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惦念着我?
大概有一年的光景了吧,漂泊异乡的幽兰,时常会产生一种隔世空离的感觉。仅仅度过了一个双休日,她就好像离开亲朋好友几个世纪似的。每当周一上班,她总是在第一时间想起那几位师朋好友,总是惦念着他们的安康,又像是个矫情的小女子,总是要提醒他们时时别忘记来关怀着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与思念,赶紧分派检查完手头的事务,约十点前后,她的电话就义无反顾地拨打了出去。
对方这个时间段里,也正是部署一周工作要务,或开大大小小会议,抑或听取下属的汇报,忙得脚打后脑勺,分身无术之时。总之,连接听她的电话都是奢侈,都是无奈,都是应付,又不能违了她问寒问暖的情意,大都像哄孩子似的说:等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幽兰起初是怀着希冀地等对方忙完了回个电话,想着该说那些紧要的话题。后来发现那些师朋也是言而无信的主儿,让她白白地期待了一番,人家早把她忘到爪哇国里去了。有时,她怄气地再把电话拨打过去,对方连声说:对不起,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就这样,狼来了,狼来了,三番五次之后,幽兰也不对他们回电话抱什么希望了,只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想知道对方安泰否。只要是拨通了电话,说上三言两语,她就像是得到了安慰,也就释怀了。
一年来,她没有间断过周一问候他们的礼节。抑或是骚扰或困扰,谁知道他们是怎么理解的呢。她觉得自己是小字辈,主动问候对方是应该的。这成了幽兰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了,或缺不得。
夏荷多次叮咛幽兰,节假日千万别心血来潮地给异性的师朋好友打电话!
幽兰惊异地睁圆了美丽的眼睛问,为什么?
婉约的夏荷哭笑不得,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连这点常识你都不懂?
幽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长发甩成了飞瀑,不懂,真的不懂!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呗,还挑什么时辰?
夏荷急得恨不能拍她,幽兰顽皮地躲闪着,大声分辨着,我打过,他们都关机!
愠怒的夏荷停了下来,能不关机吗?遇上你这样一个不知轻重不知深浅不识时务的人儿。
继而,夏荷像个大姐姐教育小妹妹那样放缓了语气,放下了姿态,对方的女人大都是小心眼的,你的声音富有磁性,含糖量又高,更可怕的是你的笑声,穿透力极强,太太什么?说不好。总之,你就别给师朋好友添乱!最好,八小时之外也别打电话!
幽兰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哪有那般复杂,师母、嫂子、尊夫人的怎么会小心眼呢?再说了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不就是说说话嘛,也危害不了谁。我什么时候想说话了,不跟他们说我跟谁说去啊?你存心要憋闷死我!
想不通双休日不能随便拨打电话的复杂因素,幽兰也懒的去想。周末赖在床上,晒着太阳,摸起枕边的手机,查找好了对象,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还是放弃了拨打出去的念头,狠狠地把手机一扔。也许是听从了夏荷的告诫,也许是人家关机她碰了几次壁。总之她觉得两天的休息日是漫长的,是隔世的,等到下个周一太遥远了。
后来,幽兰除了周一有拨打电话的冲动外,往往周五也时不时地想拨打几个电话。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尝试着还真的拨通过几个电话,听出对方的欣喜与快乐,有时还能天南地北不着边际地家长里短地说一通,像是释放了一周的憋闷,畅快淋漓,痛快之致。
更多的时候,恩师总抱怨写不完的国家级课题急着交稿,根本就没有游玩的时日,期盼着早日退休,能接你的电话聊几句,就是幸福无比的时光了。那您就别接手新课题呗!或者放手要您的助手和研究生去完成,您清闲地挂个名,何乐而不为?您老抱着不撒手,不给青年人机会,累死您也没人说好!冤枉啊!恩师长叹。
兄长厌倦应酬不完的大型典礼会议。那您就推辞掉呗!离了您人家就不开幕典礼了?还是操操您女儿找男朋友的心吧!您太专断了,您没有办法把女儿的男朋友调过来,就让人家分手啊!您也太残忍了,您是过来人,爱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女儿也太听您的话了,她以后要是幸福,大家都乐,要是不幸福,您后悔一辈子去吧。要是我,我就跟着爱情走!跟着爱情走?那她得喝西北风活着!她走得了吗?世道竞争太无情了,长痛不如短痛!
友人总是火急火燎地去赴宴。喝,喝,喝死你!不喝行吗?社会就是一张无形的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圈层套圈层,就像洋葱似的,剥了一层还有一层,最后把你剥光为止。那时,你就会被淘汰出局了。所以,还得喝,由一个小圈层喝进一个大圈层,层层荡漾开去,你才能如鱼得水。你对他人有使用价值,他人才能网开一面把你收拢。
幽兰问道,那么谁来收拢你酒精浸泡过的灵魂呢?朋友无语。
周五的上午是忙碌的,下午幽兰必须亲自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要总结一周来的工作得失,还要分派下一周的事务。等闲下时,一看表,想拨打个电话都来不及了,师朋好友都去了该去的地方了。自己也得赶往超市购买下一周的生活用品及食物。还是把想说的话留待周一吧!
今天,周一,一早,幽兰就莫名地跟自己较劲,跟师友们较劲。一次次压抑住拨打电话的冲动,她倒要看看他们接不到她的问候,会是什么反应。十点到了,幽兰把拨打的电话一一查找出来,就在要拨通的刹那,停住了。为了转移自己拨打电话的欲望,她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悠悠地品咂着,拿出久违的日子本想写点什么。
中午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把要拨打的电话号码又一一地翻检出来,还是狠狠心没有拨打出去。辗转反侧,就这样煎熬着自己的冲动与思念的情感。一个下午,更是坐立不安起来,眼看快下班了,也没见师友们有任何动静。
这时,幽兰想起了芷若凄婉而又凄然的故事。芷若夜以继日地赶织一件红色的毛衣,把爱恋一针一线地织了进去,准备把它送给暗恋多年的木子。然而,羞却的芷若在爱情面前,来迟了一步。
几年后,芷若又把自己的爱织进了爱人的毛衣里,然而,事业发达后的爱人弃她而去。风雪漂零中的芷若,把爱织进了自己的毛衣里。她对幽兰说,天冷了,有一件厚毛衣过冬,总是贴心贴肺的温暖。说到底,自己还是要对自己有一种态度,再怎么样,也要把心疼穿在身上吧!
幽兰怅然若失起来,一天过去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把电话给她拨打过来!对于幽兰这一反常态的表现,他们难道没有察觉出来么?难道没有惦念与挂牵,甚或是担心幽兰发生了什么?
回想着芷若的话语,幽兰似乎顿悟出了什么。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把自己丢失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关爱自己,谁还会来想着你呢?任凭一串串冰冷的泪滴在脸颊上滑落。幽兰庆幸自己战胜了自己,周一,没有拨打出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