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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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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烈是在三天后才得知王子妃提出了辞职的事。

    还记得那天他开完会回到休息室时,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事后才从秘书口中得知,他前脚刚去开会,那生病中的小女人便匆忙离开了。

    起初,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针也打了,药也吃了,那个倔强的小女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之后的两天,他一直在办公室忙碌,倒是把王子妃这号人物暂时给忘了。当他心血来潮,想打电话问问那小女人的病情有没有好转时,这才发现,她的移动电话居然停机了。

    对此他感到十分不解,便吩咐卫辰去王子妃工作的楼层,把那女人提过来,他要亲自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卫辰回来之后便告诉他,王子妃已经在几天之前离职了。

    离职?

    停机?

    难道说,这两件事和他有关?

    阎烈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自己对那个叫王子妃的女人并无半点恶意,偏偏她却一声不吭的离开酒店,一去不复返。

    如果她辞职的原因真的和他有关,他倒是很想问问,他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为何她对他避之如蛇蝎、畏之如猛兽?他阎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总之,王子妃一声不响突然离职的事,让他很是郁闷。

    这天中午刚刚和韩子浩等几个老同学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吃过午餐,众人分道扬镳没多久,阎烈便在一家大型电器城门口的花坛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对方坐在花坛边,手里捧着便当正在大快朵颐。

    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对方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他打探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几乎在下一秒,那人便收回视线,猛垂下头,装出一副根本没看到他的样子猛吃便当。

    阎烈不是傻瓜,他十分确定那个女人刚刚肯定是看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信步上前,不客气地叫了一声“王子妃!”

    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以让那个伪装成鸵鸟的小女人听得一清二楚。

    “咳咳!”

    大概是塞到嘴里的饭菜太多,又因为对方在大庭广众下叫出她的名字王子妃,害她差点噎死。

    她急忙拧开旁边的矿泉水猛喝了好几口,这才避免一场可笑的悲剧发生。她捧着便当盒,装出一副刚刚发现阎烈的样子,咧嘴扯了个尴尬而又僵硬的笑容,起身很客气地笑道:“原来是阎先生,真是巧,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你在这里约了朋友吗?我想肯定是这样的,既然你忙,我就先不打扰喽,后会有期。”

    说完,阖上便当盒,她转身就想逃跑。

    她的态度如此明显,如果阎烈再看不出这小女人一门心思的想躲他,他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站住!”

    王子妃被这一声充满威严的命令语气吓得不得不停住脚步,她不太情愿地回过头,陪笑道:“阎先生,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离职了。”

    “呃,对!”

    “理由?”

    “我觉得酒店服务生的工作不太适合我,事实上,我比较想找一些对前途有帮助的工作。”

    “找到了吗?”

    “托阎先生的福,找到了。我现在的工作环境好、薪水高、有前途,总之各方面都让我很满意。”

    阎烈冷笑“既然你新找的工作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像个小乞丐坐在这里吃便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嘛,我刚好很喜欢前面那家的便当,所以趁着午休时间,就来这里大饱口福。”

    “这些应该都不足以构成你电话停机的理由吧?”

    王子妃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僵笑着道:“我那支电话刚好坏了,所以没再用。”

    “现在的电话是几号?”

    “还没办新的。”说着,她看了看腕间的电子表,佯装出惊讶的神情“不好意思,我上班就要迟到了,阎先生,我要走了,再见。”

    在阎烈灼热而恐怖的目光中,王子妃拔开双腿,瞬息之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阎烈心底很憋闷,活了将近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避自己如蛇蝎的女人。他长得丑吗?

    个性坏吗?

    有什么不良嗜好?

    都不是,但为什么这个王子妃,每次见到他都会露出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整整一下午,皇朝国际酒店顶楼的员工都在低气压中度过。

    原因,当然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心情不爽造成的。

    傍晚,开着车子正准备回家的阎烈,在他目前所居住的公寓前看到一辆电器行的送货车挡在门口。

    车里的工作人员正在跟公寓的保全交涉。

    阎烈现在所住的公寓,在上海算得上是非常有名的富人区。

    地段好,内部设施完善,聘请的保全人员更是尽职,不会轻易放任何一个可疑人员随便踏进这里半步。

    因为电器行的那辆货车被挡在门口,以至于他的车子一时之间开不进去。

    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本来并不会引起阎烈的注意。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保全大哥,麻烦你帮我们和这家住户联系一下,我们刚刚有打过电话给订货的住户,可电话根本没人接通。现在货物没人领,所以拜托你帮我们查查这家住户除了留给我的这支电话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号码可以联络”

    循着这道声音望过去,阎烈意外的发现,讲话的,正是造成他心情抑郁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罪魁祸首——王子妃。

    那个被她拜托的保全大概觉得眼前这女孩子容貌生得讨喜,声音又很好听,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非常认真,态度也十分恭谨,因此很快将住户的另一支电话号码查出来。

    终于联络上顾客后,货车这才缓缓开了进去。

    阎烈赶紧尾随,他一直坐在车子里,静静观察着王子妃的一举一动。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的女人,居然像个男人一样,扛着沉重的家用电器,帮人送货上门。

    这里是高层住宅区,但就算公寓里有电梯,她一个瘦弱不堪的弱女子,竟像个男人一样杠着好几公斤重的家电送货,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坐在车子里的他已经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到底是酸是苦,是喜是悲。

    车窗紧紧关闭着,他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只见那个十分爱钱的小女人穿着宽大的制服,和那些比她高出好几颗头的男人们说说笑笑,一边卸货、送货。

    大概是她个子小,却能扛起那么重的东西,那些高壮的男人感到惊奇,有人便打趣地给她起个名号叫大力妹。

    王子妃面对这个绰号,不反驳,不辩解,只会咧着嘴巴傻乎乎地笑着。

    就在这时,一个送货员脸色很不好地说,这幢公寓的电梯突然出现故障,但客户的家住在十七楼,意味着如果他们想把货物送到,必须爬楼梯,把东西送上去。

    “十七楼,就这么抬上去,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夸张地大叫。

    “客户说,他可以多付十倍的价钱雇用这个人力。”负责联系的送货员说。听到这句话,王子妃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大声道:“如果他真愿意出十倍价钱,我扛。”

    “大力妹,那可是十七楼。别说扛着东西,就是徒步走上去也会把你累掉半条命。”

    “只要有钱赚,我无所谓啦,不过只有十七楼而已,现在只剩下一台洗衣机,你们先留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那台洗衣机的重量恐怕比你还要沈。”

    王子妃傻笑“既然你们给我起了一个大力妹的绰号,如果连一台洗衣机都扛不动,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绰号。放心,以前我家里的冰箱坏掉,为了节省开支,都是我一个人扛到店里,又一个人扛回去,我家可是住在十二楼哦。”

    说着,招呼两人帮她将那台洗衣机放到她的肩膀上。

    众人起初有些为难,可如果不把这最后一件家电送上去,他们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不了。

    别看他们是大男人,刚刚已经送了几趟货,现在真要扛着这么重的玩意爬上十七楼,真会要了他们的命,就算有十倍的工钱可拿,也没有人想挑战这项工程。

    最后,他们拗不过王子妃的固执,七手八脚地帮她将那台看上去很重的洗衣机放到了她的背上。

    别看王子妃个子小,身材瘦,想当初为了给陈三妹凑医药费,她可是在建筑工地工作过的。

    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蹒跚着踏进楼梯间,阎烈关好车门,悄无声息地尾随她的脚步跟了过去。

    十七楼,听起来并不是太高的数字,可爬起来却让人倍感艰难。

    阎烈很想将这个一步一喘的小女人揪过来大声问她,为了钱,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命?

    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不管是当初为了那十万块跳海,还是帮他修车索要五百块,抑或是为了区区十倍的价钱,扛着好几公斤重的洗衣机送货,她都没有错。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汗水,换取她应有的回报。

    她是爱钱,可她爱得合理合法,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的腰弯了,腿抖了,汗水一滴滴落在每一阶楼梯。

    此刻的阎烈说不出自己是为她心疼还是为她难过。

    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严格算来,她只是他公司旗下的前任员工而已。

    再说,她曾经为了他一个命令,在大寒天里跳进冰冷的大海,只为拿回那条对他来讲,曾给他带来刻骨伤害的丝巾。

    几面之缘,却让这个小女人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不知该说她的手段高超,还是该说,是因为他过去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类型的女人。

    王子妃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爬到了十七楼。

    她喘着粗气,步履不稳的敲开客户家的门,挂着坚强的笑容将货物送进去。当她捏着几张微薄钞票从客户家出来时,就看到阎烈像一尊门神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沉着俊脸,眯着双眼,用低沉的声音冷讽“这就是你说的薪水高、环境好、有前途的新工作?”

    王子妃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难堪。

    她极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半晌后,才尴尬地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份工作确实挺不错的。”

    虽然很累,可赚得不少。

    哪怕付出再多辛苦,只要有钱拿,其他都无所谓。

    她的回答,换来阎烈一记无情的冷笑。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份所谓有前途的工作,究竟能给你换来多大的利益。”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也许是气她撒谎,也许是气她逃避,更多的,是气自己对现在的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她既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自然没资格也没立场去干涉她的人生。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观望着她的执着,感叹着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