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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去世好些年了,掐指算来,已有十二个春秋。十二个春秋,说短也不短,因为每次想起外婆,总有惘若隔世之感,遥望无期;十二个年月说短也确实很短,按六十年一个轮回,十二个年月确也只算做是一个轮回的五分之一,因为每每想起外婆的音容笑貌,却也如在昨日,近在咫尺。

    我早就想写一些关于外婆的文章,可是每次提起笔来,又不敢再书写,只因心中悲伤,早已泣泣然也。

    孩提时,我特别静,也特别倔。那时由于家庭的缘故,从三四岁刚记事起,我就被寄养在外婆家。由是打小我就与外婆亲近,每每母亲大老远看我时,我就总是象见了生人一般扯着外婆的衣襟角往后藏,并且嘴里闹着要外婆带我去里屋,再不出来见任何人。而母亲就只能抹着眼泪与外婆问长问短,只至含泪离开。

    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我,在内心里早已把外婆当作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了,于是自己每天就象外婆的尾巴一样,屁颠屁颠地拉着外婆的手紧随不离.要么就偎在外婆的怀里听她从记忆深处努力搜寻出来的传说神话以及民间歌谣,或者在院子中看白云苍狗,朗夜星辰。如今想来,总有些惬意的感动。

    外爷在年轻时做过先生,也就是乡村教师。后来中国搞起了大生产运动,于是辞职不干,在生产队里做了会计,娶了并不大识字的外婆。在我五岁时,外爷就开始教我背起了一些不求甚解的诗文,从"人之初,性本善。行相近,习相远"的三字经到一些简单的文言唐诗。外爷性严,在教我咏诵时也极为苛刻,每每到我不能诵背的时候总是一脸威严,令那时还不暗世事的我胆怯倍常。每到这时候外婆就很及时的出现,然后就骂一顿外爷,领着我就去了里屋,拿出她不知几时藏的糖果安慰我。而外爷就在他的书房里唏嘘一阵摇头说些"把娃子都惯坏了"之类的话后,就拿起毛笔投入到写对联帖子的书法乐趣中去了。

    令我得以逃脱外爷"魔爪"的是一个早晨,斜对门家的大狗子早早跑来说他要去学堂读书了,说着就歪着头从屁股后面跨着的小书包里拿出两本很小但是很新艳的书本来在我面前炫耀,之后我就闹着要外婆带我去学堂,在我不依不饶的死缠硬磨下,外婆到底没有拗过我,最终答应了我的奢求,中国九十年代初的时候,能在陕西东秦那个穷乡僻壤里读上书,我已算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在报名的时候,只见外婆很小心的从腰间摸出一块老织布手帕,一层一层地慢慢揭开,里面就露出些许角币来,然后就很认真的点了一遍又数了一遍再一遍,最终很紧张的把钱捧给教书的先生,很是虔诚的样子。报完名后,外婆显得轻松了许多,很高兴的领我出了学堂,可能是庆幸自己的外孙能够进入学堂读书了吧!也可能是她感到又满足了我的一个愿望,总算是没让我受到一丁点的委屈吧!之后每天上学放学,外婆总是颠着小脚颤巍巍地在乡间并不平坦的土路上接送我。

    外婆没上过学,但对于我在学堂的学习却颇为关心,每次回去的时候总是殷切的问这道那,从路上到家里,一直叨叨不绝。这种美好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上小学二年级,之后我就很难见上外婆的面了。

    外婆入葬时,我重病在床,没能参加她的入葬礼仪。母亲回来时说外婆在弥留之际,牵挂叨念的不是她那五个女儿女婿三个儿子儿媳以及其它围着她一圈的孙子孙女亲戚朋友,却是我这个连她临去世都没能看望和吊孝的外孙子,每年过年时候,外爷说起这事,令我总是大恸一番。

    如今,我虽非浪迹天涯,却也已寄居外乡,如蒲公英一般地在外漂泊求学.心中每每想往起家乡,总是不觉潸然而泣。我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我还是想起了外婆的深深牵挂啊!

    05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