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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之声由远及近,后面的军士也听到了声音。
萧元彻的马车中忽的传来两声踏踏的声音,似萧元彻踩了几下车板。
一旁跟车而行的魏长安已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赶紧高喊一声道:“全军停止前进!”
“全军停止前进!......”
“全军停止前进!......”
顷刻之间,大军停止。前面两将黄奎甲和张士佑皆调转马头,来到丞相车驾之前,跳下马来,垂手站立。
魏长安见大军停止前行,这才撩了车轿帘,萧元彻从车轿中缓缓而出。
苏凌、郭白衣和萧仓舒三人也纷纷出了车轿,走到萧元彻近前。
众人这才循声看去。
却见大军后面十数丈外,一人策马狂奔,涤荡起阵阵烟尘。
马快如飞,但马上之人还觉得这马跑的满了,不住的扬鞭抽打,那马四蹄蹚帆,如风似火的直冲过来。
离着萧元彻大约还有五丈左右,来人翻身下马。
只刚下得马来,那战马却唏律律一声惨叫,翻倒在地上,毙命了。
这人竟然为了能追上萧元彻的大军,跑死了一匹上好的战马。
那人先愣了一下,也不再管死马,疾跑向前,身上的铠甲被他一跑之下,震得咔咔作响。
不过刚跑了丈余,便被一队守卫士兵横着长矛拦住去路,一个校尉斥道:“来将休要近前,前面乃是丞相,不得靠近!”
这人将手中长兵刃搠在一旁,一手一个,紧紧攥着架住自己的两只长矛,抬头看见萧元彻、苏凌等人,一边摇晃着攥在手里的士兵长矛,一边疾声大呼道:“丞相!......丞相!某有事要问丞相!放某过去罢!”
苏凌和萧元彻同时认出此人是谁。
绿袍绿甲,搠在身边的乃是湮龙长刀。
来人非别,正是晋义亭侯——关云翀。
萧元彻先是一怔,忙朗声道:“左右放行,云翀来了,无须阻拦!”
那些守卫这才放行。
但见关云翀大步来到萧元彻近前,刚要见礼,却被萧元彻伸手扶住。
萧元彻一脸欣赏的笑意,朗声问道:“云翀匆匆而来,所谓何故啊!”
关云翀神色一肃,一抱拳朗声道:“丞相,云翀不解,为何此次与沈济舟战,为何不带关某上阵!”
萧元彻闻言,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道:“云翀啊,你是我大晋晋义亭侯,不可轻动,再者前番剿灭夷吾族,颇费心里,元彻不忍云翀再受征战辛劳,故而不敢劳烦也!”
关云翀一抱拳道:“丞相此言差矣,关某当初在别院时,已然跟丞相约定,无论何时何事,只要用得着关某的地方,关某必当尽心竭力,好立了功劳,报答丞相庇护之恩,好早日去寻我兄长啊!如今此番大战胜负尤为重要,云翀岂有不随军的道理啊!”
萧元彻心中本是很高兴,此次出征,他原本也是故意留下关云翀,看看他作何表现,果见他为了追赶大军,连战马都跑死了,心中能不欢喜?
可是他听了一半关云翀的话,却高兴不起来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凝固。
他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为了立了战功,不再亏欠于我,好去寻他心心念念的大哥!
刘玄汉啊刘玄汉,我萧元彻比你到底差在哪里!
萧元彻一时无语。
场面有些尴尬,郭白衣忙咳了几声,走出来打圆场道:“云翀将军既然一片挚诚,上战场之心急切,这是我军大幸也!丞相,丞相......”
他连唤了萧元彻几遍,萧元彻这才如梦方舒的点了点头。
苏凌也忙走过来解围道:“既然云翀兄如此挚诚,丞相就不如允了云翀兄一起上战场吧!”
萧元彻仍有些犹疑,看了看郭白衣,见郭白衣不动声色的朝他点了点头。
萧元彻这才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拉了关云翀的手道:“云翀将军素来忠义,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随我一同上战场吧!”
关云翀忙一躬扫地道:“云翀多谢丞相!”
郭白衣在一旁提醒道:“主公,云翀将军的马匹因为追我们过急,已然暴毙了啊......”
萧元彻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忽的朗声喊道:“奎甲何在!”
黄奎甲应诺抱拳。
萧元彻正色朗声道:“云翀将军功高盖世,忠义无双,寻常马儿如何能够相配,去牵那匹火云流霜来!”
黄奎甲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嘟囔道:“主公,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宝马......俺都不曾有份......”
萧元彻瞪了他一眼,皱眉嗔道:“你废话那么多干嘛,黑电乌骓也不屈了你......别磨磨蹭蹭的!”
“喏!俺这就去......”
黄奎甲走了一时,再返回时,身后却跟着一匹神驹骏马。
但见此神驹,浑身上下,火炭烈烈,如流云朝霞,毛色熠熠,如霜华流动。
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壮,龙奔虎突,有鬼神之威也!
端得是神马骏驹!
关云翀原本眼睛微眯,待见得此马,不由得倒退几步,一脸的激动神色。
萧元彻接过马缰,朝关云翀一笑道:“云翀,可识得此神驹?”
关云翀忙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抱拳拱手道:“若关某没有看错,此乃天下第一神驹——火云流霜!乃是当年天戟战神段白楼的坐骑!”
萧元彻抚掌大笑道:“云翀好眼力,此神驹正是当年段白楼的坐骑——火云流霜!当年我奉天子诏,征伐段白楼,段白楼兵败不知所踪,我收兵返回时,闻听山谷之内,马鸣嘶嘶,如龙若虎,更有云蒸霞蔚,异象种种,便亲自去查探,果见此神驹,心中喜爱,便找了七八个驯马的好手,方才将其困住,带回龙台。只是此马性烈,难以驯服,我也不敢轻易赏赐给旁人,恐它再伤了人。”
苏凌闻言,偷眼看去,暗道,得了,这故事线对上了!
再看萧元彻一笑道:“云翀既然英勇,这神驹又无人可以驯服。不若云翀试试看,若是能够驯服,这火云流霜也算得遇明主,不至于被埋没了。”
关云翀点点头,将身上重甲卸下,挽了挽袖面。迈步朝着这火云流霜走去。
关云翀并不急着上马。
只是围着这马身前来回的转了几圈。
似乎那火云流霜也注意到了关云翀,低低的打着响鼻,原地不停的踏步,发出踏踏的声响。似乎是在向关云翀示威。
关云翀丹凤眼中熠熠有神,一道寒芒射向火云流霜。
也许有些惧怕,也许是下意识的,那火云流霜竟蓦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和声响,怔怔的站在那里,只有尾巴轻轻的甩动着。
关云翀这才信心十足的走到它的近前,伸手轻轻的摩挲着火云流霜的鬃毛,仔细而又柔和。
说来也怪,那火云流霜丝毫不反抗,竟还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好生享受。
关云翀又上步冲着那马的耳朵低低细语起来。
声音很低,所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待他说完,那火云流霜却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忽的昂首/长嘶起来。
如此三遍。
关云翀这才大笑道:“好马儿!”
言罢,一拂美髯,腾身而起,翻身跃入马背之上。
但见那火云流霜忽的前蹄向天扬起,唏律律的长嘶啸天。
声震四野,道旁的深林处,树枝都被震得乱颤,无数树叶簌簌落下。
片刻之后,那火云流霜方收了蹄子,驮着关云翀,不动,不鸣,温顺至极。
这下周围的将领如夏元让、夏元谦、许惊虎、张士佑、徐白明者皆暗暗喝彩。
黄奎甲头一个嚷道:“这马也是奇了个怪了,偏老子骑它,它一百个不愿意,尥蹶子,甩屁股的,为何关云翀骑它,却如此听话!老子长得脸黑不成?”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萧元彻朗声大笑道:“此马天命当归关将军所有啊!关将军英武,如今又有神驹助力,到时战场之上定然所向无敌!”
“喝——喝——喝——!”三军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爆喝。
关云翀端坐在火云流霜之上,朝着萧元彻抱拳拱手道:“多谢丞相赐神驹,如此,关某他日寻兄长便有了好的脚力了!”
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全部浇在了萧元彻的头上。
可是当着三军众将的面,萧元彻心中后悔不该赐神驹给他,但已然相赠出去,自己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没有办法,萧元彻只得苦笑一声道:“云翀喜欢就好!”
关云翀抱拳再谢道:“如此,关某前军去了,为萧丞相开路!”
说着一拱手,催马向军前而去。
萧元彻见他去了,这才摆了摆手道:“好了,该干嘛都干嘛吧,传令下去,大军继续急行军,务必两日内到达灞水南岸,以解灞津渡之围!”
“喏!——”
一声令下,大军皆动。
漫漫长路,大军军容严整,极速前行。
两日后的后半夜。
时已深夜,星斗漫天之下,萧元彻的大军终于开赴到了灞水南岸。
大军立即停止前进,这些都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将兵,已然到了阵前,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八万余人,在黑夜的掩映之下,无声无息的在灞河南岸,安营扎寨。
苏凌和郭白衣、萧仓舒三人被安排在一顶大帐中,离着萧元彻的中军大帐距离最近。
苏凌走出大帐之中,抬头看天。
只见星斗满天,苍穹渺远辽阔。
不远处,灞水滔滔,无声东逝,其尽头接天滚滚,壮观无比。
苏凌暗自叹息,这壮美夜色之后,便是战场的残酷厮杀了吧。
到时,又有多少士兵安然无恙,多少士兵成为孤魂野鬼呢......
苏凌叹息着,极目朝灞水对岸看去。
却见满眼皆是军帐,除了看得到的,更多看不到的军帐湮没在黑夜之中。
这只是沈济舟麾下,文良和颜仇两部将的军马,便已有浩浩荡荡之意了。
萧元彻这场仗不好打啊。
苏凌甚至影绰绰的可以看到对面有士兵在军帐中来回巡弋。更有红底镶金的旗帜迎着河谷的风不断飘动。
除此之外,更可以看到两座高大挺拔的箭楼矗立在对岸,箭楼一片漆黑,看不清楚是否有敌兵。
除此之外,敌营也如萧元彻的军营一般无二,一片寂静无声。
苏凌忽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刚想转头去找郭白衣商量。
却不知郭白衣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笑吟吟的似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苏凌忙道:“白衣大哥何时出来了?”
郭白衣淡笑道:“有一会儿了,见你想事情想的入神,不忍心打搅你。”
苏凌一笑,也不隐瞒道:“白衣大哥,我有一策......”
郭白衣忽的摆手一笑道:“莫说,莫说,我亦有一策,不如我们写在手上,然后一同去见主公,到时再同时展示给主公看如何?”
苏凌闻言,哈哈大笑道:“故我所愿,何敢请尔!”
言罢,两人进了帐中,让萧仓舒拿了笔墨。两人皆在自己的手心之上写了字,然后相视大笑。
萧仓舒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两人有些怪怪的。
刚要相问,却见苏凌和郭白衣携手揽腕朝着萧元彻的中军大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