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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月，金秋的季节。又是新的学期开始。
铃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班主任依然露着熟悉的笑容走进教室，不同的是今天她的身后多了一个男生。
天呀，从来没见过如此单纯、明朗、阳光、如同夏日午后被一场暴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天空般的脸——那么碧空万里无云。唐语嫣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偏心。
“老师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刚转来的姜清风，他自称语文有点不好，那就安排跟语嫣坐吧。语嫣，怎么样？干脆利落是班主任一惯的风格。
唐语嫣正埋怨上帝哩，没想到班主任突然来这么一着，一向落落大方的她有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说：“哦，好的，欢迎新同学！”班长这么一说，教室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高二了，表面上看大家对学业无所谓的样子，每天都在高谈阔论歌星、影星、作家、节目主持人的风格如何如何？其实私底下较劲得很呢！那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氛无时无刻不在，令人不敢怠慢。
“清风，你很少跟大伙聊这些话题，难道你不感兴趣吗，还是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语嫣亲切地关问。“哦，不是。我挺感兴趣的，只是时间不够用。”“哇，你好勤奋哟！”“你不懂，我每过一天，就少了一天。”他的眸子倏地一下子暗了下去。“为什么？”“没啥。”清风淡淡地回应着。不知为何，有一丝不祥的感觉从语嫣的心底泛起。
清风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天高云淡、明月清风，说话、做事都是如春风吹拂般温馨。他极少说话，但脸上永远荡着一抹微笑。不知为啥，语嫣发觉自己很爱关注他，以前自己对男生可是不屑一顾的，如今是怎么啦？这么一想，倒是把自个儿吓了一跳。
开学快一个月了，接下来是频繁的测验。英语发下来，清风获得满分。在这个班，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最高分也就是语嫣拿到98分而已。这事引起班里一阵不小的骚动。要知道，那些都是奥林匹克的题型呀！数学发下来，也是清风最高，并获得满分。往后的其它科也是清风最高，除了语文。哇，这下高二（1）班如同刮起了飓风，狂啸不已。特别是男生，终于扬眉吐气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天下第一把龙椅都是语嫣稳坐的。
“班长，怎么样呀？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妒忌清风吧！”小胖子在班里大摇大摆地走着，并用眼睛乜斜着语嫣。本来考不好心里已经很落空了，被小胖子这么一奚落，语嫣的眼泪猛地涌上来。她急步地走出教室。背后传来清风的声音：“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鱼而罢了，一次不能代表什么。”语嫣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温暖，看来自己没白欣赏他。
上课时，清风递过来一张纸条：“你没事吧？我只不过是运气佳而罢了。小胖子是有口无心之人，别往心里去。希望你往后还能帮助我。”语嫣也回了话：“谢谢你的安慰，你谦逊了，是我向你请教才是。”尔后他们相视微笑。
当然，清风成了班里的明星，很受男生的拥护与女生的崇拜！
清风的体育很差，不能做激烈的运动，不然就会狂喘气不已。女生为此替他遗憾。男生说你们女生懂啥，凡是伟人都是与众不同的。
一天晚上，同学们正在埋头做作业，突然天地一片漆黑。“哎，没电了。”有人感叹。既而是一片打哈欠声，伸懒腰声，欢声笑语声
“前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别嚎叫了，爱上谁直说不就得了，有这么痛苦的吗？”李默正深情地唱着，没想到被同桌胖子打击了一下。“老兄，你有我这嗓子吗？是怕女生把你给遗忘了，故意引起人家的注意不是？”李默硬梆梆地甩过来一句。“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你爱上了语嫣。语嫣是该你爱的吗？只有清风才配得上，别做梦了，小弟。”胖子也不甘示弱。
“别吵了。”坐在他们身旁的赵飞大吼一声。“三个女人一台戏，而你们两个大男人就足以把天闹翻了。中国人口众多，不知大家有何良策？”
“那不容易，把全部给阉（结扎）了，不就解决问题了。”全班调皮大王何卫蹦出了这么一句。哈哈全班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大家前俯后仰的。
语嫣与清风也不例外，不经意间，他们的背与背相触到了一起。笑容一下子凝固在彼此间的脸上。语嫣的心咯噔了一下，脸倏地红了起来，幸亏漆黑没人看见。刚才被胖子那么一说，自己心里挺甜滋滋的，既而又是一丝慌乱，再加上这肤肌亲密接触，语嫣的心潮起伏：“我难道真的爱上了他？不，不可能，不是给自个儿规定好了嘛，未考上大学之前，绝不能心动。”可是梦里、眼里、心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左右着自己的视线。“哎！原来爱并没有专属的面容，然而你来我身边，竟然一如梦中。”不知为何，语嫣的脑子突然冒出了席慕蓉的话。
说也怪，从这以后，每天清晨上下楼梯总能遇见清风，四目相对但很快大家就把视线移开。没人主动打招呼。“直为凝情恐人见”不得不佩服纳兰性德的心理刻画。语嫣心里长叹着。
二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期末体育课考试，语嫣测完了先回。一进教室，就看见他们的课桌翻倒在地上，书本横七竖八地躺着。她把自己的先收好，然后就替清风拾捡。捡着捡着，一本精致的笔记本引起了她的注意。封皮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蓝得让人心惊的大海正是语嫣一生所喜爱的。她轻轻地吹拂灰尘，随意翻了一下，那大大扁扁的有曲线的隶书是那么地令语嫣赏心悦目。往上一瞟，几个大大的题目赫然映入眼帘“爱她，所以离开她”“要是写给自己那该多好呀！”
语嫣正想着，突然笔记本被人粗暴抢了回去。“你怎么居然可以乱翻别人的东西？”清风大叫了起来。不知他何时已回来。“我，我不是故意的。”语嫣在嗫嚅着。清风气呼呼地走了。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语嫣心里也很难过，为他也为自己。
从这以后，他们的关系僵硬了许多。虽然大家都没生气，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时间飞逝，已是高三，但清风不知为何不来读书了。听说他言读书也没多大用处，一个人若想成才，自学照样能行。隐隐约约，语嫣对他很失望，心里有一种很深很深的落空感觉。
听说他开了一家书店，生意还不错。听说他好善乐施，捐了2000元给我市那个患白血病的小女孩；听说他又捐了多少多少钱给失学儿童；听说他参加“开心辞典”闯到第三关，并把所获得的奖品送给“希望工程”有关他的消息时不时地从同学们的口里传出。语嫣虽然知道同学们是真诚关心清风，但对于一个执意要把他忘记的语嫣来说，是多么地残忍，好比把盐撒在了她的伤口上。
一个周末，同学们相约去清风的书店看看，权当是老同学小聚。语嫣谎称妈妈的老毛病又犯了，脱不开身。同学们骂她没劲，扫兴！
那晚，语嫣啥都没看进去。情绪浮躁、低落、伤感、说不清，反正坐立不安，像丢了魂似的，脑子里全是同学们相聚时的种种快乐场面这时，不知从何处飘来罗大佑作词的追梦人，那是送给远去的三毛的一支怀念曲。三毛是语嫣今生最爱的作家。顿时，生命里所有的伤与痛在心中流了个漫山遍野，然后慢慢地涨了起来，涨了起来，尔后迅速泛滥成江河汹涌而来，热泪不可遏止地在语嫣的脸上狂奔原来忘记一个人竟是如此的难。
一个小雨纤纤风细细的傍晚，语嫣去探望动阑尾炎手术的朋友。回来抄小路无意经过清风的书店，她还是忍不住地朝他的方向望去，远远就瞧见了他，还是那么玉树临风，只是憔悴了许多，那张原苍白的脸失去了朝气，整个人显得更羸弱了。清风没发觉她。
原以为把你藏得极深极深，深到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角落，可今日一见，那份痛楚还是涌上来。天地间一片湿漉漉，语嫣的心亦如此。“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突然他的店骤然响起了姜育恒唱的梅花三烙。
语嫣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但泪不知何时已细细腻腻地从眼角沁了出来，涓涓小溪不停地奔流着
三
光阴似箭，初中生活已结束。高考揭榜，语嫣是全市文科最高分的才女，如愿以偿地上了名牌大学。其他同学也取得很好的成绩。
快开学时，清风作庄请全班同学在一高雅的餐厅欢聚一堂。
那晚，清风穿一件绸缎作的白衬衫，下配一条熨得笔直的名牌黑裤，搭在他那1。78米的身架上，显得那么的和谐、帅气、儒雅、如水般的澄明和洁净。一年不见，他已长成一个美少年。这样的画面不知在语嫣的梦里徘徊过多少次。“如果他参加高考，分数一定在我之上”语嫣心中无限感慨！
我为大家弹唱一曲琼瑶的诗意。不知清风何时已背了一把吉它站在了席台上。“有个女孩，名叫诗意。她以为没流露出失意，其实脸上早写满了孤寂”没想到他的吉它弹得如此炉火纯青，歌喉也不错。真人不露面啊！
刚起头，语嫣就听不进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今生她最怕的是伤感歌典。她向身旁的女生谎称胃突然痉挛，先行一步。怕同学们追上来，一出门，语嫣就马上拦“的士”绝尘而去。看着窗外远远甩去的风景，泪在语嫣的脸上狂奔。
四
上了大学，换了个新的环境，语嫣的心境平静了许多。她用所有的时间来泡图书馆，被同学们称为“拼命三郎”最好学的才女。可只有她才明白，是想通过时间的填满来忘却那段情窦初开的刻骨铭心的伤痛。
日子就这样以它不可抗拒的规律无声无息地流走了。心中的那个美少年也渐渐地远离语嫣而去，面貌越来越模糊。
大二寒冬腊月的一天，一个陌生的阿姨来找语嫣，语嫣既是惊讶又很纳闷。“我是清风的妈妈，这是他临终托我带给你的礼物。”那位高雅的妇人正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精致的笔记本，是那熟悉蓝得让语嫣心惊的大海封皮。“阿姨，清风他怎么啦？”语嫣的声音怯怯的心在颤抖着。“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22岁”欲语泪先流，老泪在那张慈祥的脸庞上纵横。
过后，语嫣一个人跑到学校附近的那片树林里去放声大哭，哭得翻天覆地，狂风也呜呜地应和着，风也萧萧，情也萧萧。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清风的声音：“我知道你喜欢明朗蔚蓝的湖水，这笔记是专门为你而挑，里面记录了我对你点点滴滴的感受。一直想与你读完高中，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小路，有柔风，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但上帝太爱我了，要提前把我收回去当她的儿子。为了保证你能顺利考上好的大学，也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些有意义的事，所以我放弃了继续求学，这对于我来说，不知有多残酷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任世间那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了。尽管我是要微笑着与你道别，但人生原是场难分悲喜的演出，当灯光照过来时我必须要谢幕。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我爱上的女孩，此生了无遗憾”
语嫣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的心也犹如树林旁那结了冰的河水，厚实、坚硬，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2006/1/7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