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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伤心完父母的事,静静的坐下来,才发现原来还有不少头疼的事在等我。也许每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孩走进新环境的时候,都会产生和我一样的苦恼。比如高中的课程学起来不象初中那么得心应手,老朋友分开了,新朋友又还没来,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等。
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定不能马上关上,我只好默默的等待那最后的希望,不知何时才肯缓缓的探出头来。
“好想谈恋爱,不管那个人会是谁,让我愤怒的孤独任意撒野,拥着他,不怕黑”这是范晓宣的歌,她长大了。
还有徐怀钰的“当王子被发现,我们向前冲吧”
每个女孩都有她自己的王子,他会在她生命中的某一天出现,牵着她走进幸福的殿堂——这是我小时侯看童话书得出的结论,当时我做梦也不会料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把它捧作圣经,这么热切的期待它的实现。
于是我一直等。这你肯定了解的,我们周围的世界不允许一个女孩子把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任何一种方式都不行,要不然,人们就会笑她头脑有问题,或者责怪她不矜持,不懂规矩。
高一下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地面上还铺着凝成冰块的积雪,走路必须非常小心,倒不是因为摔下去会疼,而是衣服弄脏了很麻烦。我觉得奇怪,那些雪居然不是白色的,冰也不是透明的,看上去非常不干净。
没过几天,一则相当轰动的新闻随即在校园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是关于初二年级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的。有一天晚上她从六楼的阳台跳下,第二天清早被人们发现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跳楼的原因也是众口纷云,但不外乎是父母离异,考试不理想什么的,还有,她主动跟班上一个很优秀的男孩说出了“我喜欢你”的话,被她爸爸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知道了这个女孩的经历,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她。其实,回想一下,我的十四岁里,也有披着金色嫁衣的小草,有浮在泪水上看似完整的家,还有男孩子传的纸条和很要好的朋友,跟她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只是,我比她多拥有了一件东西,那就是锦绣的歌“冷不冷,我的双手给你加温”如果可以早一点认识她的话,我一定要把这首歌唱给她听,或者亲口对她说,冷不冷,我的双手给你加温。我固执的以为,只要得到一点点的温暖,她就不会向前迈出那一步。
关于她的传言依然铺天盖地的振动在我周围的空气里。报纸也赶来凑热闹,趁机开了个“教育专栏”把女孩的“故事”渲染得比侦探小说还扣人心弦,然后呼吁人们珍惜生命,而此前他们只知道炒作明星绯闻。我听得出来,有些人的话语里一丁点儿怜惜的影子都找不到。如果他们只是责怪女孩的任性,我无话可说,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心思的微妙,本来就不奢望被太多人了解。但是,往往有人爱把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百嚼不厌,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恨不得插根粉笔进去,把他们的气管填成实心的。
好在,他们的话题最后还是很识趣的平息了。
我在一个春天的午后回到初中的校园,站在教学楼前一棵最高大的松树下,看见头顶的阳光绕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松树青灰色的影子里画着圆圈。
如果我能数请这些圆圈,
我就能找到女孩来过的痕迹。
这些圆圈能数清吗?
不能。
所以我找不到女孩来过的痕迹。
十一
我刚才提过的吧,我们周围的世界不允许一个女孩子把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任何一种方式都不行。
所以,当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主动跟一个优秀的男孩说出“我喜欢你”的话之后,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老实说,女孩的遭遇给了我不小的触动。有一阵子,我也在犹豫,把握不住自己的想法,但我终于还是固执的走到了高原面前。高原是我的男朋友,请你不要惊异。
我读过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对里面直子和木月的感情印象颇深。虽然我不赞同他们的生活方式,但却非常羡慕他们对待感情的态度,一切都顺其自然,像山涧里清澈的泉水,完全不沾染世俗的色调,透明得让人不忍触碰。
毫不夸张的说,我对高原的感情也是这样的。
我和高原是在高二那年开始的,起初只是要好的朋友,后来经过一个平滑的过程,就水到渠成的走到了一起。我喜欢这种自然的清新,而且陶醉。
我喜欢他的理由可以简单到一场篮球赛。记得那天他穿的是一套白色的球衣,我觉得个子高的人,怎么穿都会好看的,比方得可爱一些,他就像一只活跃的白鸽子。我仔细看过他灌篮,身体轻松跃起就把球拍进去了,虽然还达不到流川枫那种过分夸张的娴熟,也没有樱木花道的那股野蛮劲儿,但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方式,动作干净利落,换了谁都学不来。
可惜的是那场球赛他还是输了,一分之差。
我看到了他的眼泪,一滴,顺着左边的脸颊滑落,但很快就被擦去了。我突然感到心里一根紧绷的弦被猛的拨动了一下,男孩子的眼泪是珍贵的东西,他们被灌输了太多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勇于表达真实感情的人变得踏破铁鞋无觅处。打那时起我发现自己是喜欢他了。
我知道,你马上就会向我提起夏天的名字了。这其实是一种挺俗气的想法。换个说法吧,我喜欢过夏天,但我爱的是高原“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对吧。
很不愿意把他们并列在一起比较,如果非比较不可,我觉得他们除了名字押韵,球衣反面都印的是7号之外,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高原比夏天高些,成熟些,可能话还不能这么讲,因为夏天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停留在十六岁,爱穿橙色衣服,成天粘着足球的男孩,他的变化往往容易被我忽略。
每天放学我都自然而然的和高原走在一起,短短的一会儿,也能给我莫大的满足。他的肩膀很高,站在他身旁的感觉,和靠在爸爸怀里的有些类似,总之就是很安全。我想,如果可以和他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海边,我恐怕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思姚知道我和高原的事,很开心。她握着我的手,像小孩子那样晃啊晃的,我觉得她那一刻的微笑似曾相识,后来才想起,那是当她被夏天牵着的时候,脸上所浮现的特有的表情。
她打趣的说,你已经不是玉门关外的骆驼刺了。
接着又问,我们是不是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说,也许是吧。
十二
一个星期后,思姚反驳了我的话。她在电话那头说,我们错肩了,我走进幸福的时候,她刚好走出来。
她指的是和夏天分手的事。
你看我们当时是不是挺幼稚的,动不动就把幸福挂在嘴边,其实根本还没好好的体会过。
思姚说,她觉得夏天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我。
然后她沉默了,好象在咬紧牙关,不让嘴边的话跳出来。
我无言以对。
最后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质问我和夏天之间究竟怎么了。
我还是无言以对。
这样的对话实在很俗气,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红通通的俗气。
沉默了很久,思姚把电话挂掉了。从断线的声音听得出,她缓缓的把话筒搁在了机身上。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依偎在窗边,我看见每一滴雨落下,都会在窗台的水泥板上钻出一个黑色的小点,接着变成深蓝、藏青、棕褐、灰黄、惨白,直到消失。我不禁想起刚开始感觉到和思姚的关系有变化,是在初三,我们不约而同的喜欢上夏天的时候。而那天电话挂断之后,我意识到,思姚第一次对我产生了误会,这已经远远不再是“感情微妙变化”的问题,我们疏远了,产生了隔阂。
也许是我们长大了吧,不知不觉令自己封闭了许多,不愿意把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即便是说给最好的朋友听也要打折,于是彼此就越来越不了解。
应该是这样的。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跟妈妈一起去公共澡堂洗澡,可以和伙伴们一起灌水枪打水仗,或是把肥皂水揉的泡泡涂得到处都是。而现在,我只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大浴缸,天天洗泡泡浴,把头发摆弄成各种怪样子,再用清水一股脑儿冲掉。
长大了,就不愿意自己被别人看清楚。
十三
扳开手指算算,我和思姚虽然都只有十几岁,却也做了十几年的好朋友。所以我们都觉得,就算长大了,不得不把一半的自己藏起来,另一半的我们还是可以手牵手的,像小时候那样。
后来思姚跟我道歉,告诉我,她非常喜欢夏天。她强调“非常”两个字的时候,像是在念一串循环小数。接着,她微微低下头,齐肩的头发乖巧的从耳朵后面滑下来。这让我想起爱像一场重感冒的mtv结束时徐怀钰的模样,哭过的脸,看上去更明净。
我对思姚说,虽然我也还不确定,但总觉得要想海阔天空,有时候非得退一步。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耸耸肩膀,跟我说,她变坚强了。
我突然发现原来她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只要唱片公司稍微包装一下,恐怕连boykiller蔡依林也要退居二线。也许是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我险些都给忽略了。
那天放学,我们像小学生似的,钩着小指头走路,哼我们喜欢的歌: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do d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十四
接下来该讲讲高三了吧,我的雨季,每一滴雨水都溶有一分别样的滋味,让灰蒙蒙的高三也不知不觉的变得灵动了些。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晚自习后,在月光下和高原一起走路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浪漫,但是很动人。
没想到,平日里嘈杂的马路一到了晚上,也能显现出安静得可爱的模样,偶尔有taxi 扑哧扑哧的开过,大概是换下了白天一流的喇叭和二流的发动机吧。路灯被吵醒了,只好吧嗒着惺忪的睡眼,陪着我们走。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这时候总是最有精神,拽着我们的裤腿,一口气跑了个大老远,又怏怏的转回来,偷偷的绕到身后去,摆弄我们的鞋,像两个淘气的坏小子。
我们的家基本上是顺路的,高原每天都把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上楼,才转身回去。
我常常感到,我对高原有着某种依赖。就像以前我和思姚也是彼此依赖的,但两者又有着明显的不同。爸爸妈妈从小就教我要像男孩子那样坚强,思姚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我总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安慰她,把肩膀借给她靠。但毕竟我也是个女孩子,不可能永远把软弱藏得那么好。只有在高原身边,我才能变回百分之百的女孩,才能把真实的表情写在脸上。
现在我可以解释“喜欢”和“爱”的区别了,我在夏天脸上找到了阳光,而高原给我的是安全感。
十五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可不要觉得我一直都在“不务正业”啊。我只是不加雕饰的记下了一个女孩心里真实的想法,她站在雨季的边缘,怀着一串不一样的心情,眺望着远方。
记得高原的话,他说,过去他曾希望永远停留在十七或十八岁,但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知道了什么叫责任,比如高考就是一种责任,是我们俩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会像珍惜我一样去珍惜这次机会,因为他希望我们的将来能够更幸福一些。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很平静。那一天他十八岁零四个月。
我知道,这不是诺言。诺言对十八岁来说过于沉重了,而愿望则刚刚好。美好的愿望总能把日子拨弄得富有动感,走起路来书包也一甩一甩的。
我的心情说给你听,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记忆里总会有闪光的点点滴滴,但愿我们都能再多一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