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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声南去
在天空写下行行长长短短的句子
九月的枫叶
开始充血
叶脉,一条曲曲折折的路
夹进谁的书页
谁的梦中就长出故事
那故事也充满原始的诱惑
昨夜难眠,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周作人先生的一本书,翻看到喝茶一文,心中顿生出一种很深的羡慕和期盼,:“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这样闲情逸致的心情,应该和李白的喝酒、陶渊明的菜菊、司马相如的抚琴一样,是一种很有雅趣和闲适的心境。于是他又说喝完茶后“再去继续修个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好一篇饮茶的妙文,又使人不由想起清朝沈复在浮生六记中写和妻子陈芸恩爱之情:“夏日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真真是爱侣相携相爱情意笃深的惠心之作。
饮茶品茗本是文人骚客由来已久之习“问妇索酿,瓮有新刍;呼童煮茶,门临好客”(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五),朋友临门,亦是煮茗相待,何况有“寒夜客来,以茶代酒”之说。余身不入文人之列,然却好饮茶,似已成癖,偶也与二三好友,常常相邀聚在茶社,众友送余一绰号“茶垢”意思是说我这人的皮肤黄黑,如茶垢一般,我深爱之。
然,我之有茶癖,并不是总想在喝茶的时候刻意寻得一种心情。正如饮酒、抽烟的人渐渐有了酒瘾烟瘾一样,习惯了,就成为一种必需。一杯盈手,香气氤氲,埋头于连篇累牍的文件当中之时,间或狎一口,便可解头裂之痛;阅读一本喜欢的书,读到高兴处,饮之一口,当可怕案高歌;心灵疲惫、双目混沌之时,大口满饮一杯,顿觉满嘴生津、耳聪目明。即或悠然于窗前,轻轻开启窗户,雨声可听,鸟声可听,蛙噪、虫鸣、犬吠亦皆可听。
沏一杯香茗置于案左,任其袅出一屋的幽香,如果屋内正好有诸如茉莉、桂花等等香气更幽的花悄悄绽放,有诸如古筝、木琴、箫管、二胡等等乐器奏出的乐声,置身其中读书、写字或者邀约几个亲朋(最好有秀气娇好的女友一二位,且不可贪多,否则必致累耳)清谈,也是致为赏心悦目之事;或者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只是品嘬那微苦微涩后味清新的青茶,我以为很可以找到一些和人生的苦涩感很相切合的滋味,那滋味便又可以涤荡许多生活的忧愁和烦恼,乃至失意和挫折。
我之饮茶,是愿意常常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乡间的岁月,天天可以偎倚在爷爷的膝前,就着烟熏火燎的火盆,给爷爷煎煮一罐罐的浓茶。那茶叶是农村最为价低质劣的碎末茶叶,不象现在的我喝着爱人从远方寄给我的一听听价格不菲的上好清茶。我爷爷一年所喝的茶叶怕是抵不上我柜中一听茶叶的价格,而他一生所喝茶叶的价格又怎么可以和我对他的追念、我的爱人对我的思念相比较呢?
亲情无价,爱情无价,相思之情亦无价。
现在的我也是生活在城市里,尽管是在城市的一隅,这么无闻地、蜗牛一样惨淡经营着我的生活,但是,记忆中与茶有关的情节都被爷爷的身影充塞得满满的。虽有茶癖,我以为只是我自己的一方精神的茶园、情感的茶园,茶园的远近处都是爷爷留给我的伤感和悲怆。但是,没有想到今夜无眠,就随手打开一本书来,便是一篇叫做喝茶的美文在等我,而自己脑海中霎时又有些很陈旧的文字泛起,搅的睡意更无,只好披衣起来,从层层叠叠的书籍中抽出那些丝一样与茶有关的片言只语,更是因了爱人从远方寄来的浓缩了她对我的全部感情的这些茶叶,让我深深地有了一种思念的痛楚。
其时,是在九月,我想家乡的枫叶也该是开始染血的季节了,我的很多书中,都夹有数张从家乡带来的红红的枫叶。身居城市,周作人先生的“瓦屋纸窗”早已无处可寻,然我想人生的忙碌和闲适,倒不一定非要从饮茶中得来,真正保持了内心淡泊宁静的人,即便不饮酒、不品茶、不采菊,也可以有不少闲情逸致以娱其趣,而玻璃、钢铁器皿和一次性口杯早已普遍代替了陶瓷茶具,即就是谁家拥有一套,大多也已经成为摆设,很少会拿出来待客。因此,周先生笔下的境界已成绝笔、不可再得了。
内心凄惶,又重新沏了两杯新茶置于几上。多想现在可以和爷爷一起对饮远方的爱人寄给我的茶叶浸出的淡淡茶香,咀嚼爱人对我浓浓的挂念。
爷爷,我想您呀!
爱人啊,对你我也是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巴陵儿 2002/9/6 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