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沣水岸边柳色新，千年根须延至今。
时逢三月青光暖，淡梳冰冻晓月寒。
柳条细细随风舞，柳叶弯弯若眉帘。
枝抚绿水惹明镜，根苏沿土戏芳妍。
夜来人静幽香过，仰头巧遇一花仙。
花仙飘逸正欲去，柳枝摇摇急声呼：
何来仙子颜若水，来去自由随心意？
奴家居此千余载，至今半步仍难移。
仙子缓缓落凡尘，轻移莲步至柳畔。
轻抚柳枝感质柔，暗扫树冠叹岁稠。
怜惜顿生来妙计，点化此柳成仙姬。
告言最初五百年，朝为树身夜为女。
精心修炼坚持之，五百年后可成仙。
杨柳狂喜急转身，群裾飘飘即为人。
青丝如烟长抵地，眉眺远山水波瀛。
细致脸庞玲珑现，水映黛色赛芙蓉。
一袭长裙浅浅绿，三寸金莲缓缓行。
花仙笑别面前女，柳女只顾水中影。
待到猛醒欲谢恩，花仙远去早无踪。
初得人身柳自喜，慢挥长袖弄水痕。
采遍河堤野花草，斜插云鬓醉花荫。
轻舞扑蝶逐萤火，邀同飞蛾凭月淋。
不觉已行十余里，烛火点点映山村。
村外树荫漫铺路，点点青冢葬孤魂。
村前牌坊村后庙，村南流水村北林。
红砖碧瓦弯檐翘，几声犬吠庭院深。
前庭楼台后花园，显是居住富贵人。
旁倚低矮土质房，篱笆圈地门廊寒。
屋前花圃迎春黄，屋后柳枝过窗栏。
寥寥几眼阅村底，家家光景已了然。
举步正欲再向前，何处萧声响耳边？
悠扬婉转恰抚风，巧抒心意醉花颜。
暗随音韵觅源处，曲径幽幽亭榭闲。
单枝槐梅香远去，池水麟波伴残颜。
梦过绿树泉水长，涔涔一泻化云裳。
眼前阁院欲渐近，烛映楼台影映窗。
长萧在手朱穗逸，冷面剑眉俊男郎。
闻得此律心黯然，柳女折枝为琴弦。
素手轻抚伴萧乐，一唱一和两相连。
相得益彰疏与缓，醉花沉月飘逾仙。
一曲终时万赖静，任谁难解曲中缘。
窗内男子忽惊醒，临窗四顾觅琴源。
月色如水漫庭绿，亭边静坐一妙媛。
削葱纤指停琴偶，神情飘忽远天边。
抵地青丝流若瀑，浅绿素衣鸣佩环。
男子惊艳疾步出，柳女始才出乐境。
抬头忽见男子面，亦惊亦羞转身行。
男儿急拉柳女袖，空得一帕人无踪。
痴望倩影去时路，疑是南柯空一梦。
手握帕儿丢魂魄，碎石小径幽香凝。
柳女情急离村落，归得岸边抚月凉。
千载婷里从未动，何时近得男子旁？
颊红心动跳若兔，羞涩难按步履慌。
扬眉东方天欲亮，晨曦淡淡露水凉。
柳女凝神化为树，枝条摇曳绿一方。
日渐圆时霞逾红，风逾暖时水仍寒。
此间村中萧儿郎，手握罗帕仍思量。
匆匆一面阅俏颜，提提念念自难忘。
原本怯婚夜难眠，吹箫明志叹川梁。
谁想巧遇谁家女，容貌似仙同知音。
怯婚之心遂加剧，急告父母心所想。
魂系一女实难忘，誓死不要未婚娘。
两亲苦言亦相劝，桑家女郎自贤良。
巧于女红人淑惠，精通词曲家底强。
萧郎难毁心中念，不顾苦口婆心肠。
无奈两老辞婚去，桑家气恼面似霜。
桑女羞极亦成怒，绣楼难掩惊心凉。
自幼温书做诗文，精通音律巧女红。
自恃并非出轨女，因何未嫁蒙羞辱。
泪流满面问苍天，苍天有恨化为雨。
心如死灰命难续，三尺白绫断桑女。
可怜红颜多薄命，天涯凭添魂一缕！
桑母悲愤自不提，萧郎怜惜痛彻骨。
自知并非薄情人，奈何逼亡二八女。
悲兮叹兮情附箫，愁苦呜咽不成曲！
蓦然凝望纱窗外，夕阳漫洒亭依旧。
不觉忆起抚琴人，伊人此时在何处？
河边青青杨柳风，残阳浸染炊烟斜。
浅林微掩星渐起，云深桥澜挂弯月。
入眼山林少春色，唤醒桃枝染绿野。
夜幕低垂已为晚，柳树摇身柳女现。
连连几夜四处游，方圆百里尽入眼。
今夜不知何处去，伴月轻舞邀春寒。
四周静静无天籁，忽忆当夜箫满园。
妙计顿生飘飞去，欲探箫主俊郎男。
喘息未定至园地，一样烛火一样天。
窗前男郎正横箫，一样凄凉一样绵。
只是因何容颜瘦，悲痛渐浓催泪颜。
柳女伤之再和琴，忽闻箫声骤然断。
屋内男子疾步出，执手相看泪涟涟。
柳女惊愕再欲逃，萧郎紧握手中缘。
无奈仰头四目对，触目惊心情溢满。
默默无语眉目传，别后相思重如山。
萧男情痴融柳女，柳女初尝情意甜。
莞尔共坐亭榭边，同赏月色戏池莲。
箫琴合奏醉星月，柔情默默许誓言。
难舍难分春宵短，互赠信物定此缘。
柳女托词且别去，一步一顿望眼穿。
沣水岸边仍为树，企盼日落会萧男。
自此夜夜共嬉戏，男欢女爱情愈浓。
春去夏来石榴红，树荫满地流莺啼。
雏燕绕梁池水绿，鸳鸯伴荷蝶双飞。
是夜柳女仍会郎，西楼作赋题画墙。
萧男情切坦言曰：欲娶柳女做新娘。
时至今日仍不知，女源何处居何方。
柳女早料有今日，欲语难言不开腔。
萧男问急女垂泪，心有不忍忙拥怀。
柳女思罢缓言告：奴家独居沣水旁。
自无父母与兄长，孤身一人过时光。
也欲嫁君为新妇，奈何隐患惹心伤。
萧郎忙问何隐患，愿同伊人共存亡。
柳女神伤难自抑，断难告白乃树身。
萧男不忍再逼迫，软语相劝拭泪痕。
取来千年桂花酒，与女共饮销新愁。
夜渐浓时眼渐迷，柳女微醉步履悠。
连连与郎饮交杯，颊染红晕质愈柔。
萧郎情醉玉满怀，红烛良宵情难耐。
拥女入帐围锦幔，娇声呢喃撩心弦。
宽衣疏带与女和，天地忘却晕此间。
晨起不见柳女影，略记昨夜逍遥天。
起身只见床被红，处子之印此地添。
萧郎正欲见父母，实言相告娶女还。
天昏地暗随晕厥，丫鬟侍女急声唤。
父母闻之忙赶来，不知孩儿患何疾。
心如刀割呼神医，全村郎中已请遍！
都言再无药可医，预备后事是良言。
可怜父母泪流干，拜天抢地儿不还。
村中邻人传流言，乃是桑女索命冤。
时过正午萧郎绝，遗言葬于沣水畔。
再叙柳女五更醒，痛感魂兮渐渐离。
急急出户归水岸，步未停时现树迹。
聊无生息柳叶黄，全无昨日绿荫意。
柳女茫然无所知，缘何此时为此样。
眼前飘忽幽香传，素衣仙女降云端。
正是当初花仙女，面含怒色停柳前。
未等柳枝问端详，仙女轻叹已实言：
初时只觉柳可怜，点化捷径修为仙。
每每居高勤观之，奈何柳质重孽缘。
与人媾和破仙气，今后实难再为仙。
与尔欢之萧家男，命丧正午时不缓。
言罢仙女飘忽去，柳枝摇摇已难言。
柔肠寸断悔不该，凡心不死涉情缘。
自身绝道不堪怜，怎惹爱郎归黄泉。
黛岩山色水昏暗，寒林六月飞雪天。
孤影难融满腔恨，魂追梦萦萧郎颜。
午后时节日渐没，远处哀乐响耳边。
纸钱飘飘落满地，正是萧家葬儿男。
柳枝急摇步难动，芳心破碎泪始干。
沣水岸边起新冢，落花如雨叹尘缘。
三月记忆依旧在，六月黄土埋君颜。
凄凄冷月孤星伴，惨惨杨柳焦心燃。
海誓山盟耳际彻，如今青冢在眼前！
自此朝夕共相伴，柳延根须视君眠。
月月月圆月月休，年年花开箫冢前。
柳枝低垂扫墓碑，守护爱郎渡华年！
冰黛儿
2002/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