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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地是秦国宗庙祭祀所在。
秦襄公出兵勤王,辅助周平王登基,功勋卓著,受封进入诸侯行列。秦襄公在西陲,建筑祭祀天地五帝坛址之一的西畤(zhi)1 ,祭祀西方的天神少昊白帝。秦文公势力发展到渭水一带,在此进行狩猎活动,占卜在此定居为吉利。后来,秦文公梦见有一条黄蛇从天上一直连接到地面,它的口停在鄜地低平的山坡上。秦文公问太史名为敦的,敦说:“这是上帝出现的象征,公当祭祀。”于是建造鄜畤,用牛、羊、猪三牲祭祀白帝。
鄜畤之前,在雍邑近旁原有吴阳地方祭祀地神的武畤,雍邑东面还有祭天的好畤,后来都弃用。
建造鄜畤七十八年后,秦国建都雍邑,秦国开始向东发展,饮马黄河。因为崇尚白色,采用白色的牛、羊、猪,在鄜畤祭祀,在城邑四门分解狗的肢体祭神,来防御厉鬼2。
雍州用鄜畤、密畤、吴阳上下四畤祭祀最尊贵的上帝。
秦王七年,彗星来袭,横贯长空,朝野震动。奉常4占卜择吉日,秦王率领文武百工,在鄜畤隆重祭祀天帝,祈求福祉。
时间才刚过去几个月。秦王又一次亲往雍地,这一次他轻装简行,随行的不过是负责祭祀的奉常以及咸阳宫的宿卫。秦王此行的目的是为病重的夏太后祈福。
庄襄王早薨,秦王作为嫡长孙,代父王为祖母禳(ráng)解3,以尽孝道。
青铜轺车骨碌碌地在通往雍地的直道上,缓慢行驶。
轺车夹杂在南来北往的通衢上,没有戒严,没有虎势威威的仪仗。
政坐在轺车里面,深锁眉头,一直是一副冷峻思考的样子。
秦王六年,赵国撺掇韩、魏、卫、楚五国,拥立楚国为合纵长,合纵攻秦,试图再演绎秦王元年,信陵君魏公子合五国之力败秦的壮举,虽然阴谋没有得逞,五国联军不战而逃,可是列国合纵一直是秦国的心头大患,合纵将如何破解?
为了报复赵国牵头合纵,相国吕不韦已经召集众将,商讨伐赵事宜。秦国如何以势如破竹之势,兵服六国,不给列国联合喘息的机会?如何避免秦国遭受列国因仇怨愤然反击,功败垂成?
许多棘手的事,摆在即将亲政执舵秦国的政手上。也许他需要的是王霸之佐,可是吕不韦豢养门客,天下士人云集吕氏门下,母后近来又娇宠嫪毐,嫪毐倚仗母后的权势,如日中天,本来秦国朝纲已经有猛虎盘踞,今又添一饿狼。
未能如期加冠亲政的秦王,只能被迫在朝堂的权臣夹缝中,艰难斡旋,如履薄冰。
四野寥廓,高空虚无缥缈。
远远的尘道,传来一阵阵迅疾的“得得得”的马蹄声,声音有力而沉重。
政眼皮跳了跳,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掀开帘子向外张望,一人一马仿佛从地平线升起,一路在直道上狂飙,政眯眼细瞧,那身影看在眼里分外眼熟。政目不转睛,一直盯着马鬃飞扬的骏马由远及近,马背上人的轮廓终于逐渐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她头戴毡帽,披氅飞舞,政有一时的呆愣。
这人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啊
“欣然!”政低呼,她不是应该在长安君府吗?她不是去找她的二姐吗?姐妹相见,少不得要唧唧歪歪,诉诉衷肠,她怎么会这般亡命天涯似的,难道她遭遇危险了。
“王戊,拦下那匹马!”政命令道。
王戊蹭地跳下马车,情急之下,扯下大红的披氅,正想往大道中间一站,挥舞着,让狂奔的马停下。
谁知,马跑得太快,眨眼间,就从王戊身旁呼啸而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政确证,她真的就是欣然。
他来不及细想,跳下马车,一把夺过身边卫士的骏马,挥动长鞭,一路追去。
身边的武士,愕然不知所以。
王戊急忙率领七八个精壮的扈从,快马加鞭,护佑安全。
政骑在马上扬声呼啸,前方的马,渐渐慢了下来。
她真的是欣然!
娇嫩的脸冻得绯红,杏眼红肿,哭得厉害!
“大冷天的,纵马狂奔,跟亡命之徒似的,谁撵你了!”政把她从马背上拉下来,解下自己的裘氅,把欣然裹个严实,嗔怪道。
“嗯!”欣然嘴唇抖动,嗫嚅,踌躇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妥当。
“怎么啦?冻得打牙颤,话都不会说了。”政打趣道。
欣然甩头,其实姑且装作不知,何妨?
“政,你去哪?”
“雍地!你不是去雍地找你二姐了吗?见到了吗?这么迅疾,你要赶去哪里?”
提到二姐,欣然的泪水夺眶而出。
“听说长安君专宠你二姐,已经求太后赐婚,择吉日她就是长安君的嫡夫人了。你这般难过又是为何?”
欣然的脑子,在急切地纠结,她该求政让二姐脱离长安君府吗?可是政说,太后都要赐婚了,政是长安君的兄长,他们是一家人。对于他来说,二姐是敬献给秦国的贡品,他似乎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是他把二姐赐给长安君的。她求政有用吗?或许她赶回咸阳,让爹想办法把二姐救出来,更为妥帖。
“一言难尽!”欣然拭去眼泪,勉强一笑,长吁道:“政,我要赶回咸阳,你忙你的吧!”欣然说着就要上马启程。
“等等!何必这般追魂夺命!走,大冷天的带你喝口热水再说。” 政一把揪住欣然,指着前面路边的一家客栈,说道。
这家祁阳客栈,是雍地通衢上的一家官方客栈,供南来北往使者斥候信差歇脚打烊。
政拽着欣然进去,找了一个雅静的地方,坐好。
王戊随同扈从一路追来,侍卫左右。
欣然在得知政的身份后,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森森的敬畏感。
王戊吩咐客栈的伙计忙前忙后,政把欣然拉着,围着暖暖的火炉坐着。
欣然低头,枯坐着,手中摩挲二姐给她的那块鸡血石,不语。
刚才的发生一切,又浮上心头
欣然没想到长安君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她带二姐出来。事后想想,其实那不过是他的阴谋——用她们姐妹俩钓鱼。
欣然没想到姐妹俩会成为鱼饵,更想不到长安君利用他们二人钓鱼,掉得竟然是庆卿这条鱼。
那日,蔚阳宫突然加强警备,欣然一心以为不过是长安君掩人耳目,找得籍口。
没想到
姐妹俩穿着厚实的袍服,裹着宽大的皮裘,脚蹬皮靴,皮毛的抹额护住头帘,将手拢在袖里,姊妹俩,依偎着坐在马车里,缓步驰行在雍地的大街上,雍地是秦国经营上百年的旧都,又是旧贵族盘踞的地方,商铺酒肆林立,大街上行人散步,马车缓辔,井然有序,一副慵懒奢华的样子。
欣然偷眼看见随行的几名护卫,算计着怎么摆脱他们,遁逃。马车里两姐妹嘀嘀咕咕。
两人以购物为由,弃车走步,在街角里弄转悠,尽可能往白家在雍地的基地靠近。
就在闾巷的拐角,一个黑影一闪,一把将二姐嫣然环住,欣然正要惊呼。只听“嘘”地一声,耳熟,细眼一瞧,竟是在咸阳不露踪迹的庆卿。
欣然还来不及惊喜!就见前后左右“呼啦啦”声响。蔚阳宫的卫士,似乎从天而降,将她们三人重重包围。
庆卿仗剑对峙!
蔚阳宫卫尉冷笑“你就是昨天闯入封君府的刺客,量你武功非凡,我看你这回再往哪里逃?”
昨天竟然真有刺客,而且这刺客竟是庆卿,怎么这么凑巧,庆卿也知道二姐被流落长安君府。
庆卿的出现,是她们姐妹始料未及的。
二姐见到庆卿的那一刻,欣然感觉到她浑身震颤,目光中期盼、焦灼、缱绻、依恋、心碎 、纠结百般感觉杂糅在一弯秋水,近乎痴狂。
庆卿揽着嫣然销骨立的身子,眼眸中,那种焦渴,疼惜,那种欲语还休,无以言表。
这对有情人,那一刻目光交织,如烈火灼灼,如浪潮奔涌。
欣然环视四周,长戟利剑,寒光逼人。刚才跟在马车后面的不过三五人,突然间,四周森然林立
他们一脸的志得意满,显然早有图谋。
“庆卿,怎么办?”欣然低语道。
庆卿一个尖啸,凭空多了好几个手拿利器的剑客“这些是我结交的燕赵侠士,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全身而退。”庆卿胸有成竹地说。
欣然看到多了几个帮手,心里踏实了一点。
可是事态发展却并不乐观,蔚阳宫的卫士,个个身手不凡,又仗着人多势众。
姐妹俩立在犄角,旁观一场恶斗,双方相持不下。
不一会儿,长安君亲自驰驹驰援。
事态急转直下。
就在情况万分紧急的时候,二姐嫣然突然拔出靴中藏匿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威吓道:“你们都住手!”
干戈静廖!
“庆卿快带欣然走,快!”二姐把欣然推开,语气坚决。
“二姐!”欣然惊呼。“快走呀!”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印着嫣然白得毫无血色的蝤蛴。
“欣然!欣然!”政侧首低唤。
“嗯!”半天欣然才回过神。
作者有话要说:1畤:祭祀天地以及古代帝王的处所。
2厉鬼:受枭兽以及分解肢体酷刑者的鬼魂
3禳3(rang)解:想鬼神祈祷消除灾殃。
4奉常:九卿之一,主管宗庙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