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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阴城门。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与之一起的,还有四个身穿布衣的骑马男子。
几名看守城门的秦吏见状,不清楚乘坐之人的来头,却也能猜测到,绝非普通的平民商贾,特别是那四名扈从手中都持有佩剑。
在这世道,连扈从都持有佩剑,这定是非富即贵。
“何人?”
为首的秦吏手持佩剑上前,看着马夫轻声询问道。
马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秦吏的注视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片,以及自己身份的木牌,交给秦吏。
竹片上面写有出发的地方,以及几个人,还有最终要去的地方,上面也盖有通行印。
“咸阳,九人?”
秦吏首先确认身份木牌上面的头像,以及描述与马夫无差错,随后看着竹片,当看到写有九人的时候,秦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个骑马男子,以及眼前的骑马老仆。
“我要看看马车内!”
秦吏没有着急把木牌还给马夫,而是上前,掀开马车车帘。
毕竟马车内乘坐的有四人之多,如今洛阴城内不太平,身为秦吏,自然要检查清楚。
不过当秦吏掀开车帘之后,看到马车内的一男三女,立刻看直了眼,满脸呆滞的望着车内的美人。
好在听到身旁马夫的提醒,秦吏这才回过神,确定人数没错之后,便把竹简与木牌还给马夫。
按道理秦吏是有权利询问马车内的人身份,但秦吏不傻,他手中这点权利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自然无人敢违抗,然而若是碰到权贵子弟,他的权利不仅不够看,反而一但权贵子弟记恨在心,日后有的是办法通过士族关系对付他。
秦吏能成为门吏小领头,对于这些还是十分清楚的。
“进去吧!”
秦吏开口说道,推到一旁,让开道路。
马夫见状,驱赶马车前的马儿,朝着城内行驶而去。
洛阴城内的街道上。
白君竹与白映雪坐在马车之中,听着马车外热闹喧嚣的声音,转头看着马车内的白衍与徐师,如今马车外的洛阴城,便是白衍的封邑。
不过回想一路上听闻的事情,不管是白君竹,还是白映雪,都隐约有预感,事情有些反常。
“听说了吗?自从洛阴成为白衍的封地后,最近就怪事连连!溺水的人好多,不少人都说是上天不满白衍,而要惩戒我们洛阴百姓!”
“可不是,我方才听说,渭水河畔哪里又找到两具尸体,都是一些住在城外小村的,你是不知道,看到那白发老妇孺,还有那对妇、幼,那叫一个可怜啊!”
“又有死人了?我去看看!”
由于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众多,马车行驶速度不快,甚至一些地方都要停下来。
这也导致马车外赶路的行人交谈声,十分轻松的便传入马车内。
白衍听到马车外的议论声,转头看向白君竹、白映雪以及徐师。
“你们三人先去住所,我出去一趟!”
白衍一边起身,一边对着三女说道。
“嗯!”
“放心吧!将军!”
白君竹与徐师点点头,看着白衍起身朝着马车外走去的背影,都没有意见。
然而白映雪却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出口,白映雪不傻,清楚少年这是要去渭水河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生性活泼的白映雪,说不想与少年去渭水河畔看看是假。
“长姐,我也想去看看!”
最终白映雪还是安耐不住性子,转头怯生生的看向长姐,一脸讨好。
“偷偷的!”
白映雪瞧见长姐微微皱眉的瞬间,连忙保证。
“不可添乱!”
白君竹依旧摇摇头,美眸凝视白映雪,满是警告。
若是此前没来到洛阴城的时候,听到洛阴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感觉有些古怪,那么眼下来到洛阴城,听到路边行人的言论,白君竹心中已经确信,是有人在暗地中,想要让洛阴城的百姓,与白衍形成对立,以此扰乱白衍在百姓眼中的地位、名声。
至于那些在暗地中的人是谁,白君竹不清楚,有可能是此前白衍调查掠卖一事,而得罪的士族权贵。
很早之前白君竹就听叔父说过,当初不少官员就曾经上书,谏言过白衍。
眼下看到白衍得到封地,那些士族自然是不希望看到白衍在封地洛阴,轻松惬意,故而那些人动手可能性很大。
其二,还很可能是洛阴城内那些老士族,那些老士族虽说与白衍无冤无仇,但洛阴成为白衍封地也是事实,不管是出于任何利益目的,那些士族暗地中命人动手的可能性都很高,毕竟洛阴城百姓与白衍一但形成隔阂,那么老士族自然就会夹在百姓与白衍之间,不仅保住原来的地位与利益,甚至还以借助白衍,更上一层。
至于到底是那些势力,或者前者后者都参与其中,这些就不能确定,甚至可能参与的士族这段时间都还是去白氏拜访过。
白君竹心中十分担忧。
不管是谁,但眼下那些人胆敢动手,定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以眼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恐怕定是一个无解之局。
“长姐,我就去看看嘛!”
白映雪都着嘴,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
然而白君竹见状,根本不为所动。
街道上。
白衍跳下马车后,叮嘱亲信把白君竹等人护送到住所,看着马车从眼前缓缓行驶而去,随后望向四周一眼,把佩剑插在腰间上,转身朝着人群中走去。
“听说了吗?渭水河畔旁又死人了?”
“又死人了?走,去看看!”
白衍看着身旁一个两个急匆匆走过的人影,眉头微皱,慢慢走着,观察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消息传递如此之快,那么背后一定有士族参与其中,最少也是推波助澜。
不过让白衍失望的是,来到洛阴城终归有些晚了,一路走到南城门,都没有看到一些古怪之人。
见状,白衍只能先出城。
渭水河畔。
白衍来到河畔旁的时候,四周一大圈,都站满观望的人,不下数十人,而且越来越多,很快就要突破百人。
由于洛阴城在渭水河旁,商贩诸多,人流动性也大,故而传播消息以及看热闹的人,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身着布衣的白衍,佩着佩剑,也从人群之中,挤出来,看着远处河畔旁的那些秦吏禁止百姓靠近。
而在河旁边,赫然有几个妇孺老幼聚在两具尸体旁痛苦,哭声凄惨无比。
见状。
即使心性再好的白衍,此刻心中都已经满是怒火。
那些士族在暗地中,为了给他使绊子,可当真是好手段,可当真是给他一份大礼。
望着那些因为他而惨死的洛阴百姓。
白衍心中愈发体会到,士族的险恶,视人命如草芥的举动。
“你们若对我白衍用手段,白衍还不恨,但为何要让那些百姓,因白衍而死?”
白衍闭上眼睛,大口的喘息一声。
“唧唧唧~吴兄,你看,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后那一家,可算是断了生路。”
白衍听着身旁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脸感慨的话语,睁开眼睛,调整好心态后,便转过头,看着男子衣着不俗的模样,想了想,拱手辑礼。
“这位仁兄,吾偶然间路过此地,见此情景心神好奇,不知仁兄可否告知,尸体可否是在此处发现?可有听说那两个死者家住何处?”
白衍辑礼间,轻声询问道。
而见到白衍询问,不管是那个叫做吴兄的男子,还是被询问的男子,都忍不住打量白衍一番,见到白衍腰间配有剑,微微皱眉的神情,这才舒展一些。
若是一般百姓询问,男子绝对不会理会,毕竟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但眼前这少年腰间佩剑,而且看其剑柄,佩剑应当不俗,想必身份不会差到那里去,至少不是普通耕农。
“尸体是在此处发现,听说是被河水冲到岸边,至于那死者家住何处,吾也尚未知晓!”
被询问的男子,对着白衍点头,也抬手回礼。
确定白衍身份不差之后,男子自然不会失礼,说不定一个举动,还能让自己结个善缘,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很多毕生故友,也都是一开始不认识,后以礼接触,方才结为友人。
“原来如此!”
白衍听闻,点点头,转头扫视四周一眼,看着那些观望的人,眼下也不知道凶手会不会也在看着热闹。
感觉到身旁两名男子的目光,白衍转过头,对着二人笑了笑。
“听说最近洛阴城溺水之人,已经不下数人,唉,看来还是等过几日,吾再渡河才是!”
白衍笑着说道,一脸打趣。
两名男子听到白衍的话,也轻笑一声,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并没有嘲笑白衍的胆小。
“吾乃杯氏,名水子,敢问二位仁兄可是洛阴人?”
白衍打趣完之后,便对着二人再次辑礼,介绍自己。
“喔,杯氏?汝是成皋人?”
方才被成为吴兄的男子听到白衍的介绍,一脸意外的说道,
白衍听闻,一脸诧异的看向男子。
“吾母便是成皋人!”
名叫吴兄的男子笑着解释道,看向白衍的眼神,倒也有了一丝喜意。
对于杯氏,男子隐约记得,很早的时候听到母亲无意中提过一嘴,说是成皋的一个士族,不是很大,十分低调。
“吴蒙!”
吴蒙对着白衍拱手辑礼道。
这时候,方才被白衍询问的男子,也对着白衍辑礼。
“濮陵!”
濮陵对着白衍辑礼完毕后,突然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着几名熟人过来,连忙转过身。
白衍见状,没有打扰濮陵,而是与吴蒙攀谈起来。
伴随着交谈,很快通过了解得知,吴蒙不是洛阴这里的人,但濮陵是,而且濮陵还是洛阴城内的大族濮氏。
看着白衍一脸诧异的模样,并且目光看向十几步外的濮陵。
吴蒙连忙苦笑着解释道,濮陵虽然是濮氏,不过由于濮陵的祖父不是长子,而且加之濮陵的父亲,也不是他祖父的长子,到濮陵这里,其实已经算是一个旁支,在洛阴城中虽说也有地位,家中也有三两名侍女,但远远比不上宗族。
“走,吴兄,等会去饮酒去!”
不知过了多久,濮陵突然走了过来,看向吴蒙说道,说完之后看向白衍,轻笑一声。
“水子可否要一同前去?”
濮陵询问道。
白衍见状,一脸尴尬的看了看濮陵,随后看向吴蒙。
“如此贸然唐突,恐有不妥......”
白衍有些为难,表达自己的担心。
吴蒙见状,连忙笑着摇摇头。
“无妨!小酌一杯,既然水子打算在洛阴久留,何不认识一番!”
吴蒙对着白衍劝慰道,让白衍别担心。
濮陵诧异的看向吴蒙一眼,随后连忙点点头。
“是啊!既然相遇,便是上天注定,何来唐突一说!”
濮陵附和道,他清楚自己的好友吴蒙,一定是比较看重眼前这名叫水子的少年,打算与其结交。
“那如此,便却之不恭!”
白衍收起笑容,满是认真的辑礼道。
辑礼完,白衍再次望着河畔那些秦吏,以及那些尸体旁的妇孺一眼,心里暗自几下这些位置,随后转过身,跟着吴蒙、濮陵离开原地。
.........
洛阴城内的一间酒楼。
白衍随着濮陵与吴蒙一众七人来到酒楼时,看着酒楼内的一楼,站满无数商贾、士人。
一个个都身穿绸衣,围聚在一个木桌前。
“来来来!下注下注!河快下注!”
一个男子不断大声吆喝着,一只手高高抬起,示意众人赶紧下注。
白衍跟在濮陵、吴蒙等人身后,来到二楼,望着楼下无数年轻的士人掏出一串串钱,一些中年商贾更是直接拿出金子,引得众人轰然喧嚷,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囊肿钱财放在桌子上。
数名男子拿着竹简,不断数着钱,一边登记着钱数,一边写着钱主的名字,确认其身份。
这一幕不由得让白衍想起方才在河畔时,那些妇孺老弱跪在尸体旁,哀声痛哭的场景。
再看着眼前的一幕,白衍突然有个想法,但眼下,那个想法还不到时机,而且不能由他去做。
至于楼下那些。
赌博在这世道并不叫赌,而是叫搏,专门赌钱的人也叫博徒,类似齐国那些赛马一样,一开始赛马是偏向娱乐性质,好友相聚,久而久之,不服输的人便会下注,而那未知的刺激感,在这世道之中足以让无数士人为之沉迷。
故而到后面,逢可以下注的事情,都会促生赌博,少到两个朋友之间,大到如一楼那般,人众做多,钱财之多,难以想象。
来到酒楼雅间。
白衍随着众人进入雅间后,由于圈子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地位差不多的人一起相处,成为好友,看濮陵就知道,其他人能和濮陵做好友,那显然都不是特别有钱的人。
所以此刻雅间内,只有四张木桌,两人一张木桌。
吴蒙带着白衍来到一张木桌。
入座后,白衍看到即将点酒时,气氛都冷清一些,方才那些男子都没有再谈及豪言壮志,全都有些拘谨起来。
看着这一幕,白衍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低下头,伸手从袖袋之中,掏出一串钱。
秦半钱一片很轻很轻,然而当一大串,串在一起时,那重量不仅沉甸甸的,就连拿在手上,随着摇晃,都会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不。
听到秦半钱的声音,一看到白衍的举动,方才一路上并不怎么注意白衍的其他几人,全都屏住呼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白衍手中那一大串钱。
吴蒙与濮陵在一旁,也被白衍的举动吓一跳。
他们二人怎么都没想到,方才认识的水子,一副年纪轻轻的模样,随身却又如此多财物,而且看模样这是准备......
“今日水子有幸见到各位,这顿酒宴,便由水子请客!”
白衍对着对面两张木桌后的四名男子,拱手辑礼道。
说完,白衍转头,对着一旁木桌后的濮陵以及另一名男子,点头辑礼。
而不得不说,一大串钱对于权贵富商不怎么好用,但是对于一般世人来说,却足够让人高看一眼,毕竟这雅间内,足足有八个人,若是放开吃喝,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故而白衍的举动,顷刻间便把白衍在其他男子心中的地位,无形之中,提高数倍。
此刻在其他五个男子眼里,不管听没听说过成皋杯氏,但都已经清楚,这个来自杯氏的士族子弟水子,是个颇有钱财的人。
“吴兄切莫多言,当是水子出钱!”
白衍感觉到身旁的吴蒙想要说话,似乎不想由他一人掏钱,于是在吴蒙想要出声之前,提前说道,没给吴蒙劝说的机会,转头看向方才来到雅间的妇人。
“君子!那可要什么酒,要不要带一些美人上来?”
酒楼负责收钱的妇人,见到白衍的举动,那态度与方才相比,也是天壤之别,眼里不仅没有方才的不耐,反而一脸热情,声音嗲嗲的来到白衍身旁。
“来几壶上等的好酒!好肉也要!”
白衍对着妇人嘱咐道,并把手中的钱财,没有丝毫犹豫的交给妇人。
“诶!好,君子稍等!”
妇人拿到钱,一脸笑意的应道,连忙起身朝着雅间外走去。
而雅间内其他男子见状,都纷纷对白衍露出笑意,原本不怎么搭理白衍的几人,也开始主动与白衍搭话。
白衍见到目的已经达到,也笑着回礼,与众人闲聊。
随着交谈,关系愈加熟络,白衍没有着急询问什么。
正如同白衍没有带着将爵的身份洛阴一样,洛阴城内的士族根深蒂固,关系盘根错杂,想要深入了解洛阴,必须要从洛阴士人入手,而且还必须让说话的人,放松警惕无话不说,还要不害怕洛阴城内的那些士族。
当一个个女子端着美酒好肉进入雅间,白衍眼中便露出一丝笑意。
这世间,打探消息最好用的东西,除了身份,便是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