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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卧对夜炉话,发兴既在睡榻间。
坐思金缕暗霜去,恨身不如随南雁。
师傅便如我的父亲,得到他的赞赏,我的心里,竟比吃了蜜糖还要开心。
师傅宠溺地看着我,温了一口茶,说道,“不错,不错,仅从樊听南所作所为来说,四皇子答的甚是不错。但,凡事都要透过现象查到本因,多年前,为师在未入仕前,曾游历汉室江山,见这汉朝皇室被世家大族掣肘严重,导致政令难以全面下达到各个州郡,至使京畿王权做事事事放不开手脚,世族豪阀们的利益纠葛随处可见,不像我大秦以武定国,集权十分统一。当年汉武帝立下的那些相互掣肘的繁文缛节,如今反而误了子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师傅说完,低声笑叹了一嘴,“相比之下,我大秦帝国也好不到哪去,拱卫在京畿八方的八柱国,名为秦臣,实为异姓王,自治的权力极大。不然,以我大秦的国力和武力,恐怕早就 挥师南下了!”
我是土生土长的亲人,师傅说的话,后半段我深有感触,但前半段我却听得云里雾里,索性开口直接问道,“老师,您所说的大族掣肘,此话是何意啊?”
师傅为我简单讲述了大汉帝国自四十五年前秦汉大战以来的朝堂变化和世族崛起,随后顿了一顿,慨然说道,“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彰武郡的这场大瘟,本来就是世族们争权夺利所带来的一场阴谋。”
我大惊失色,问道,“老师,此话何来?”
老师揉了揉太阳穴,轻叹道,“为了家族利益,这些豪阀们,无所不用其极。或许是他族觊觎这彰武郡郡守之位,故意用此毒计,欲陷彰武樊氏于死地,不然,为何这大瘟偏偏只在彰武郡彰武县,其他地方均不见得?又或是这樊听南自导自演,想以此为机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为何已经两月有余,州牧方面的驰援还没有回应?永固啊!为君者,要重本清源,以远见、见未见,你如果看不到一件事背后隐含的东西,很危险啊!”
关于师傅说的话中更深层次的意思,我一猜既懂,我明白师傅的意思,他虽然并未明说,但时至今日,他仍想让我返回大秦,争夺储君大位。
师傅絮絮叨叨,我左耳听,左耳冒,后来,我对师傅贾真真不耐的说,“老师,今日大年,是个欢喜的日子,永固与您手谈一局吧,既然学生已经决定归隐,世间这些纷纷扰扰,便与我们无关了!”
师傅宠溺一笑,闭口不再谈此事。
我看向窗外,月华如练,年年今日,今晚心最静,长是千里人!
谁又知,第二日,奶娘出门贩鞋,便没有再回来!
在大瘟之时,特事特办,郡守樊听南下令酉时禁城,每日此刻,我与师傅总会并排坐在门口土凳上,眼巴巴的盼着奶娘卖完布鞋,带着菜归来,然后一同下厨进餐,这个时候,小小的两合院儿,充满了我此生最大的、难得的快乐。
大年初二,我与师傅等来等去,直到灯火初上、明霞褪去,奶娘却仍然没有回来,我与师傅对视一眼,面露骇然之色,师娘应是出事了!
彰武县六里见方,城池不大却也不小,师傅带着我,东躲西藏,绕开了郡兵与民户,去了集市、郡守府和医馆,依旧渺无音讯。
我气喘吁吁,又急又累,师傅见我渐呈无力之势,干脆背着我,轻步摇移,飘荡在大街小巷,趴在师傅的背上,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奶娘是我和师傅不可抛弃的家人,在大秦经历惊天巨变后,她已是我和师傅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奶娘和师傅,一个春风化雨,一个春泥护花,我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我该如何度过。
寻遍全城无果,唯剩城东宣伟巷未去,那里如今是一片禁区,郡里的医曹掾奉郡守樊听南之命,将患病者集中至此医治,除医者外,闲杂人等绝不可入。
一番思量,我与师傅还是决定,偷偷潜入,进去看看,我虽然才九岁,但我隐约感觉,奶娘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一个待我以诚的女人!
师傅乃是致物文人,在小小的彰武城里,他就是横行霸道的存在。
及近宣伟巷,师傅凭借能力,悄无声息地打晕了两名医曹辅官,我与师傅各自换上了辅官制服,以白布掩面,混入队伍。
不一会儿,我就眼眶通红的跪坐在一张床榻边,上面躺着我面目惨淡、皮肤微红的奶娘!
看来,她染上了大瘟啦!
见到我与师傅后,奶娘的双眼似乎回过了些许神采,她无力地想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但又缩了回去,我立即想上前抓住,却被师傅马上制止,两人不约而同的向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大瘟会传染,如果我摸了奶娘,我和师傅,恐怕都要躺在这里。
我的眼睛终是决了堤,泪水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师傅使劲儿捂着我的嘴,奶娘则温柔地看着我,很快眼中流露一丝决绝之色,随后又温柔地、轻声地对我说,“永固,好好的世道,哪有什么天灾,无非人祸罢了。自古天家最无情,我大秦王族,更是如此,你若不愿,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终老一生,也是善举。孩子,要记得,切莫做那此夕穷涂士,更不要为我郁郁伤寸心,未来的某天,会有一个更好的女人,替你娘和我更好地照顾你,要好好,好好地活着!”
说完,奶娘万分留恋的看了我一眼,旋即向师傅微微点了点头,师傅面露不舍之色,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下,利落地将我拍晕,提起我迅速撤了出去!
大年初三,我在微微头痛中醒来,意识迷迷糊糊之间,我习惯性地寻到洗漱盆,手插入盆中的那一刻,我瞬间清醒,旋即泪流满面。
奶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