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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一阵钟声被微风轻轻的送来,拌着朝霞还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隆隆声,将沉睡中的军营唤醒,刚才还是一片沉寂的军营立时喧嚣起来。
林清华早已起床,而且还跑了两里路锻炼身体,由于现在这个时代还谈不上什么夜生活,所以睡得晚,起得也早。他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已在此驻扎了两天,为了让经历过多次恶战的士兵们好好休息一下,他特意下令全军休息两天,不上早操和晚操,只按常规分批在大营四周挖掘壕沟。
虽然林清华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具体是那里,但他打听到,离这里南边五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子,紧靠一条小河,村子的名字叫“龙潭”是个宁静的小村子,村子里只有百十户人家,即使是战乱也没有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这场战斗过后,林清华命人清点镇虏军人数,得知经过这么多次战斗,镇虏军阵亡失踪八千人,伤七千人,现在镇虏军中可以继续作战的只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若再加上损失不大的骑兵,则还有一万七千多人可以马上投入战斗。与此情况类似的还有枪械弹药,据初步统计,到目前为止,还可以使用的快枪还有一千五百支,军中的新式手枪还剩下不到七百支,新式枪械所用的子弹则每支枪不到三十发。
林清华明白,以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再去进攻南京的话,恐怕他带的这些镇虏军就剩不了多少了,而在这个乱世,若是手中无兵,那么就无权,无权则肯定会被政敌消灭。他不想冒险再向前走,遂派人向史可法禀报,愿意留在这里保卫勤王大军的后勤线。
这里离瓜洲和南京各相距约七八十里,而勤王军的粮饷供应则全靠江北,自从勤王军攻下瓜洲后,史可法便在瓜洲两岸留下五千人守卫渡口,以确保供应线畅通。林清华就以居中策应和损失惨重为借口,欲留在这里休整军队。史可法当然是不懂战役预备队的作用的,但林清华却在给史可法的信中指出这一点,让史可法充分认识到在瓜洲与南京的围城大军之间保留一支大军是多么的重要,林清华相信,在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史可法一定会同意的。
寺院中远远传来的晨钟暮鼓声打断了林清华的沉思,他向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在大营的西边,仿佛可以看见一座山的模糊的影子。“钟声应该是从栖霞寺里传出来的吧?”林清华想道“不过这栖霞山也太矮了点儿,一点儿也不巍峨雄壮。”离这里十几里外便是有名的栖霞山了,林清华也是昨天无意中得知的。
林清华转身,吩咐一名卫兵道:“你去传令,命值更士兵击鼓,今天该恢复早操了。”
片刻之后,一阵牛皮大鼓的巨响传来,接着各个营帐中便陆续跑出人来,随后整齐的铁皮鼓的鼓点儿声也响了起来,不到眨眼的工夫,各帐篷外便站满了列队的士兵。
刘三儿拖着睡眼惺忪的“龅牙狗”走出了帐篷,好半天才在乱哄哄的队伍中站好,他看着远处的那些镇虏军整齐的队列,有些失落,轻声对正揉着眼睛的“龅牙狗”说道:“你看人家镇虏军,这么快就站好了,而且站得笔直,个个精神头十足。你再看看咱们,简直是一群青皮光棍儿!”
“龅牙狗”费力的睁开眼睛,向着远处望了望,打了个哈欠,咕哝道:“管他什么军,只要让老子吃好睡好就行了,妈的,刚睡了两个囫囵觉,就又被人赶起来了。”
刘三儿道:“谁让你昨天晚上又赌了一夜?怎么样,赢了多少?”
“龅牙狗”吐了口吐沫,道:“呸!也不知寻了什么晦气,一夜就输了十五两。不行,今晚还得把它赢回来!到时候也好找几个婊子好好玩玩儿!”他望着身边的一个大个子,说道:“你小子别笑,今天晚上老子让你把裤子都输掉!”
刘三儿道:“嘘。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威毅侯可是有严令的,不许在军中赌博,也不许把婊子带入军中。”
“龅牙狗”道:“嘿嘿!没事儿的,这里他听不见,再说了,军官不也在赌吗?”
刘三儿道:“我听说昨天有几个老营的军官被换成镇虏军的军官了,他们可狠着呢,第一天就有十几个不听军令的弟兄挨了板子。我看,再过几天,我们这里也要换军官了!所以你还是小心点儿吧!”
“龅牙狗”听他这么说,赶紧向四下里望了望,然后回过头来,小声说道:“那些被换下来的军官到哪儿去了?”
刘三儿道:“用不着你操心!我听说他们按官职大小都有银子拿,愿意留下的留下,愿意回家的回家。好象把总是八百两银子,副将拿的银子就更多了,怕不下三千两吧?”
“龅牙狗”骂道:“狗日的!好处都让当官的拿了!我们这些小兵连点儿汤都喝不着!你爷爷的!”
刘三儿道:“你别骂那么难听嘛!我听说威毅侯已经派人到扬州解银子去了,说每个人不论官兵都可以拿三两银子做赏格,也许过几天银子就到手了。”
“龅牙狗”道:“那还差不多!哎,不对呀,你从哪儿听说的?”
刘三儿道:“我听赵哥说的。你还不知道吧,这两天赵哥可风光了!刘将军部队的好多军官都被威毅侯派到赵哥的屋子里,听他吹牛。可把赵哥给乐的,咳,你光顾着赌钱了!你是没见着啊,那感情”
“龅牙狗”赶紧将耳朵捂住,道:“好了,好了!我不听他的臭事儿!如今发达了,就把我们这些患难与共的兄弟给忘记了,真是不象话!昨天我找他借钱,他楞不是肯给,你说气人不气人。”
刘三儿道:“谁让你那么好赌?把银子攒起来不好吗?赶明儿我把这些银子捎回去,买它七八亩地,以后就不用再看地主老财的脸色了。”
“龅牙狗”望着刘三儿,笑眯眯的说道:“嘿嘿,我知道你攒的钱多,不如借我点儿?”
刘三儿道:“去,去,去!别打我的主意。过两天威毅侯的军饷就发下来了,你就又有本儿去赌钱了,这两天你还是省点儿花吧!”
“龅牙狗”挠挠后脑勺,说道:“我这儿就剩下一两几钱银子了,恐怕连一局都坚持不了。”他向四周望望,发现军官还没有来,于是又说道:“我说,你刚才说威毅侯要发军饷,是真的吗?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啊?”
刘三儿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穷?人家威毅侯可会捞银子呢!”他看了看身边那些同样热闹的聊着天的同袍,将声音压低,说道:“你没听说吗?前些日子威毅侯在扬州狠狠宰了那些奸商和贪官一大笔银子,怕不下几百万两呢!现在我们一共才不过六七万人,最多二十万两银子而已,威毅侯怎么拿不出?”
“龅牙狗”咽了口吐沫,道:“几百万两,我的天呐!这要是垒起来的话,恐怕是一座山吧?”
这时,一名军官伸着懒腰从一座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从一名亲兵手里接过头盔,将其夹在掖下,走到队伍前面,望着他的这些歪七扭八的部下,高声喊道:“站好,站好!都给老子站直喽!看看你们这副德行,纯粹一群痞子!我可给你们说好了,等会儿跑起来的时候可别给老子丢脸!今天是老子最后一次带你们了,你们别让老子不好交代!要是你们跑的好,老子从五百两遣散银子里拿出三十两请你们打牙祭!”
听到这里,刘三儿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龅牙狗”得意的向他笑笑,但“龅牙狗”却是一脸的茫然,只是直楞楞的盯着军官,想看看他身上是否带着银子。
早操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步,数万人分成八个大队,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个五里,然后再返回。接下来便是练队形,自从快枪制造出来以后,林清华便开始训练士兵们散兵线战术,当然,在训练散兵战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密集队形的训练。
当辰时的鼓声响起后,所有的队伍就收队回营,准备吃早饭。虽然现在的饭菜供应并不丰盛,但也足以让每个士兵吃饱,对于这些出身贫苦的士兵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吃完了早饭,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每日必练的正操便开始了。
所谓“正操”就是练习刺杀、格斗、队形、协同和射击等,但由于现在弹药不足,所以射击一项暂时取消,代之以持枪瞄准。除了正操训练之外,还分出一部分人去修筑工事、挖掘壕沟,以防止敌军意外的袭击。
围绕着军营的四周,几条长长的壕沟仍在相互缓慢的接近,在最南边的壕沟里也在进行着开掘“龅牙狗”将铁锹中的一锹泥扬向身后,随后便停下来,用两只手拄着铁锹杆,伸长了脖子,向四周望来望去。刘三儿发现“龅牙狗”停了下来,急忙抬头说道:“喂!你怎么停下来了?”
“龅牙狗”道:“干嘛那么卖力?现在当官的不在,正好瞅空偷个懒。妈的,这些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其他的士兵听到他这样说,也纷纷停了下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刘三儿拖着铁锹走到“龅牙狗”身边,说道:“你就知足吧!我们好歹暂时不用上前线,比那些进攻南京的弟兄们好多了!你没听见早上从西边传来的炮声吗?那叫一个猛啊!比过年都热闹。”
“龅牙狗”索性丢下铁锹,一屁股坐到铁锹杆儿上,一边用手指抠着鞋子上的破洞,一边唠叨:“我们这些当小兵的真是可怜啊!打仗的时候拼命,不打仗的时候还要累死累活的挖坑,还时不时的挨板子,真是可怜啊!要不是为了吃碗饭,老子才懒得伺候呢!”
这时,一名士兵忽然喊道:“快,快起来!有个镇虏军的军官来了!”一听这话,众人立马跳了起来,重新拿起铁锹,卖力的干起活儿来。“龅牙狗”用力铲了几锹土,然后抬起头来,向四周望了望,看见一名很年轻的镇虏军军官正向这边走来。
那军官也看见“龅牙狗”正望着他,于是跑上几步,来到“龅牙狗”身边,蹲在土槛儿上,问道:“你们的军官呢?”
“龅牙狗”向四周看看,才知道军官是在问自己,于是说道:“回长官,我们的头儿在最南边的帐篷里呢!”
那军官点了点头,问明了位置,便向帐篷走去。待这军官走后,众士兵又恢复了一副懒散样,各自又找话头儿说了起来,但没过多久,他们的军官就跑了过来。看到军官跑来,众人吓了一跳,全都楞在那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军官并未呵斥他们,而是吩咐道:“你们这群痞子快给老子上来!你们的新长官来了,老子就不伺候你们了!你们好好跟着他干吧。”说完,便将手里的一张纸举起来晃了晃,头也不回的向中军大帐走去。
士兵们一头雾水的从壕沟里爬了上来,傻愣愣的看着那名镇虏军军官走向自己。
军官走过来,便道:“大家都站好,我有话跟大家说。”他向军营的北边望去,用力挥了挥手,对于面前这些士兵们的说话声并不太在意。众人顺着军官的目光向身后望去,看见一队刘良佐的士兵正在几名镇虏军士兵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待两支队伍合成一支,那军官才又开口:“弟兄们辛苦了。我是你们的新长官,根据威毅侯的命令,从现在起,你们就按照镇虏军的编制合编为一个营,而我就是你们的营长了。我姓张,以后你们就呼我为张营长好了。”他将跑过来的那几名镇虏军士兵拉到身边,接着说道:“这几位就是你们的连长,至于其他的军官嘛,等今天的活儿干完之后再从你们中选出。现在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龅牙狗”见无人吱声,于是便壮了壮胆,问道:“那我们以后的军饷怎么办?”
军官道:“按照镇虏军军饷发放,镇虏军怎么拿,你们就怎么拿。另外,过几天每个人给你们发三两银子的军饷,全当是劳军了。”
听到这里,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刘三儿道:“那平时的军饷会不会拖着不给?”
军官道:“你去向比你们先来的那些部队的士兵打听一下,什么时候镇虏军拖欠过军饷?当然了,前一阵子在扬州是拖过一个月,不过很快又补上了嘛。”
见底下士兵再无言语,军官便下令道:“好了,现在该问的已经问完了,你们继续干活吧,其他的事情等晚上再说。”
“龅牙狗”道:“长官,我还有一个问题。”
军官道:“你说。”
“龅牙狗”道:“我们想知道我们营长的全名,免得以后喊人的时候喊岔了!”众人听完哄然发笑,纷纷附和。
军官道:“你们现在只用知道我姓张就行了,以后你们慢慢就会知道我的全名了。好了,现在快去干活!”看着士兵们纷纷跳下壕沟,军官把头低下,寻思道:“当年我爹怎么想的,竟然给我起个名字叫‘狗蛋’,真是太难听了!”他又望了望壕沟里的那些衣杉不整、吊儿郎当的部下,想道:“威毅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一群兵痞交给我管,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与其在这里当什么营长,还不如当个近卫旅的排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