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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自成的吼声,殿外进来四名亲兵,不由分说拖着林清华就往外走。
“慢!”一个声音从大殿东侧传来,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径直走到李自成的旁边,轻声说道:“皇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他斩了恐怕对您的声望有损。”
李自成仍是一脸的怒容,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不就是明朝派来的使者吗?”
“使者?他可不是一般的使者,他还是明朝的威毅侯,他的名字叫林清华。”
“林清华?这个名字是有点儿耳熟,好象听皇上提起过。”
“哎呀,你怎么忘了,他就是那逆贼李岩的知己,从北京突围时他是和刘宗敏一起的。”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不过他怎么当上明朝的官啦?”
“哼!还不是用刘宗敏的人头换来的?快说!你把朕的权将军怎么样了?!”李自成更怒了。
那女人走到林清华身边,问道:“皇上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
林清华很后悔自己来这里,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会冒险来这里了,他会带着芳儿和萍儿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安安稳稳的过那神仙般的日子,管他谁得天下,管他谁坐江山。本来从那马满原的话里听出刘宗敏的亲兵没有一个回来,以为李自成不知道自己已杀了刘宗敏,谁知这李自成却把自己的官位与刘宗敏的失踪联系起来,虽然没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了,那刘宗敏确实是死在自己枪下,不过他的死实在和自己当官没多大关系。
林清华坦然的望着那女人,说道:“你就是高夫人吧?”
那女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高夫人,现在是大顺朝的皇后,你不要扯开话题,赶快回答皇上的问题。”说完示意亲兵们放开林清华。
林清华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思考对策,不一会儿想出一计,说道:“回闯王的话,那天我们突出重围,一路向西狂奔,好不容易摆脱追兵,看看天色已晚,便在一个小树林里过夜。睡到半夜,我忽然被喊杀声惊醒,抬头一看,却发现权将军带着两个亲兵与其他的亲兵战在一起,我不明所以,只好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后来从他们零零星星的喊叫中,我才知道事情的起因。原来有几个人趁着权将军睡着时去偷权将军的财物,被权将军发觉,权将军制止时他们便吵了起来,后来更是打了起来,有几个人边打边威胁权将军交出什么玉玺,权将军寡不敌众,很快就被乱刀砍死,众人抢了权将军的东西一轰而散,他们还想杀我,但找不到我,于是一个人大声喊道‘走,咱们向西走,说不定那小子正往西边跑呢。’现在想想他们是怕我向闯王告状而故意那么说的,可我当时不知道啊,所以我只好转向南方,一直向南走,结果在路上偶然救了明朝的太子,就是闯王登基那天放掉的那个朱慈琅,后来我就和他一起南下,并助他登上了皇位,因功封为威毅侯。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如有隐瞒,天打五雷轰。”
听完林清华的叙述,李自成和高夫人均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高夫人问道:“你讲的可是实话?没有说慌?”
林清华指天发誓,并努力装出清白的样子望着高夫人。
高夫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对李自成说道:“如此看来权将军是回不来了。”
李自成楞了半天,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朕真是后悔,不该把那劳什子的玉玺送他,害得他被小人所害。”说完转身对牛金星说道:“牛丞相,宋军师曾对朕说过,那玉玺是亡国之物,留之不祥,应该毁去,你也随声附和,但朕舍不得,后来便被权将军要了去,哎,朕真的好后悔呀。”
牛金星劝道:“皇上不可过分自责,想那权将军替皇上挡了一难,实在是做臣子的表率,臣请皇上昭示天下,表彰权将军的忠心,以激励士气。”
李自成道:“很好,很好,就这么办。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为朕尽忠的人朕不会忘记,同时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背叛朕的人朕也不会轻饶他!就像那李岩!”
说到李岩,李自成又激动起来,将面前的龙案拍的“砰砰”直响,吓得众臣无不缩紧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高夫人忙走上前去,说道:“皇上息怒,那李岩谋反一事并无真凭实倨,仅凭几个小兵的话,就定了罪,似乎有些轻率。”说完她问牛金星:“牛丞相,我倒要问问你,你找来的那几个士兵跑哪儿去了?我想找他们问话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踪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金星吱吱呜呜的说道:“这个他们他们到哪里去了,下官也不知道,下官也在四处寻找他们。”
高夫人“哼”了一声,向李自成说道:“皇上,现在还是不要说谁忠谁奸的话了吧,如今鞑子兵已快过黄河了,还是想想如何抵御他们吧。”
李自成点了点头,向林清华说道:“以后要叫朕‘皇上’,不许再叫‘闯王’了。说吧,朱慈琅派你来是不是来投降的?”
林清华缓缓说道:“下官奉大明皇帝之命前来议和,还望闯王捐弃前嫌,和大明联手共抗清兵。为了表示诚意,特带来五万两银子,若是闯王答应,则朝廷将封你为关中侯,统辖关中。”
李自成冷笑道:“朕早已是皇帝,还在乎这个小小的关中侯吗?你快快回去告诉朱慈琅,就说他若肯投降,那朕就封他做个王爷,若不从,朕立刻起兵平了他,让他连马夫也做不得!哈哈哈!”说完便大笑三声,底下的臣子也跟着干笑了几声。
林清华道:“闯王未免太乐观了,你的兵虽不少,但明军人也多,就是放手让你杀,那也得杀好一阵,何况现在我们两家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满清。满清入主中原之心已久,此次南下,兵势很盛,可以说倾其举国之兵,若是趁着我们两家相争之时来个‘渔翁得利’,那么闯王你便是全天下的罪人,必将遗臭万年。”
李自成又要发怒,高夫人抢先说道:“好了,皇上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你先回驿站等候消息吧,没有圣旨不许离开。”
林清华怏怏的回到驿站,早已等候多时的部下涌了过来,纷纷询问情况。林清华把朝堂上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众人咋舌不已,连呼“真险”莫不计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此次议和很难成功了?若是闯王翻脸,只怕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西安。”
林清华苦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他忽然有一种激流勇退的想法,要知道这明朝灭亡的种子从立国之初就种下了,无论是军制、税制还是科举制度,都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特别是它的立储方式很有问题,过于强调血统,过于强调嫡出、庶出,只要是长子,哪怕他就是一头猪,也能当上皇帝,以至于出现了“木匠天子”、“道君皇帝”这样的人,一个个不务正业,只搞歪门邪道,再加上也许是家传的守财奴习气,只知搜刮,不知藏富于民,若不灭亡,就真的没天理了。现在林清华只觉得越理越乱,不如撒手不管,不如带着芳儿与萍儿去隐居,说起隐居,他忽然想到塔西提岛是个好地方。
林清华与部下刚吃完晚饭,就听见外面乱轰轰的,出去一看,只见一队士兵将驿站围了起来,一名身穿大顺官服的人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牛金星。
牛金星走进屋中,先与林清华寒暄了几句,便言归正传,他说道:“皇上已经答应与你们联合了,不过不接受朱慈琅的封赏,只是要他答应一个条件。”
林清华道:“什么条件?”
牛金星道:“大顺军从鞑子手中收复的地盘就归大顺管,你们不得有异议。”
林清华道:“这个条件苛刻了一点吧?”
牛金星道:“这是最低的要求,不答应一切免谈。”
林清华想了想,便道:“好吧,我答应了。不过你得给我些个东西,免得空口无凭。”
牛金星从袖管中掏出一卷黄绢,递给林清华,说道:“早就写好了,你看看吧。”
林清华接过来一看,只觉得头疼,原来这里面的语气就像是老子训斥儿子,不要说皇帝那儿通不过,就是那班大臣也不会答应,于是说道:“这里面的措辞能否改得委婉一点儿?”
牛金星斜了林清华一眼,说道:“已经很委婉了,你就将就着看吧,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莫不计从林清华手中接过黄绢,只看了几眼,便说道:“这这这怎么能行呢?怎么能这么写呢,这让侯爷怎么交差呢?”说完连叹了几口气。
林清华道:“有东西交差就行了,不用考虑那么多。”说完便要拿回黄绢。但莫不计却将黄绢收了起来,说道:“不如我替侯爷想想办法。”
林清华见他眼里闪烁着狡诘的光芒,问道:“有什么办法?”
莫不计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林清华只好由他,只是嘱咐他别弄丢了黄绢。
第二天,林清华他们便踏上了回程的路,不过这次他们不是经过河南,而是先到汉中,随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两万名大顺军士兵,他们是去加强汉中的防御的,因为年初时大顺军与盘踞四川的张献忠在川北打了一仗,大顺军败北,因而张献忠扬言要踏平汉中、进攻西安。众人到了汉中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即坐船顺流而下,一路顺流顺风,走的很快,途中除了在武昌停留数日之外,再无耽搁,一月不到就回到了南京。
在船上的日子里,莫不计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好些天,直到快到南京时才出来,他神秘的把林清华拉进舱里,拿出一卷黄绢让林清华过目,林清华接过一看,立刻目瞪口呆,原来这是一张伪造的李自成的诏书,不仅字迹相同,而且连印章也严丝合缝,找不出一点儿瑕疵,上边的语气变得极为谦卑,而且把控制夺来的地盘说成是替明朝代管。
林清华问道:“这个本事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印章你从哪儿来的?”
莫不计得意的说道:“伪造字迹、私刻印章,这些都是师爷的看家本领,轻易不外露的,今天特意给侯爷看,一则是答谢侯爷收留之恩,二则也是向侯爷表明本人不是吃闲饭的。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吧?”
林清华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下更好交差了。”
莫不计语气一转,说道:“虽然说只是替朝廷暂时代管地盘,但恐怕还是免不了清议们的弹劾,侯爷要有准备才是啊。”
林清华笑道:“这你放心,我还有一招撒手锏呢。”
莫不计好奇的问道:“什么‘撒手锏’?”
林清华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林清华领着众人上了岸,看看天色尚早,便决定先不回府,而是去陈唯一的军营看看。
来到军营,林清华才发现军营已大变样,规模扩大了好几倍,里面传来阵阵喊杀声。陈唯一得到门口卫兵通报后,立即率领四大金刚出门相迎。
林清华为双方做了下介绍后,便在陈唯一的带领下参观军营。陈唯一边走边说道:“自从侯爷走后,我们立即开始扩军,一个月不到就招了八千人,但按照侯爷宁缺勿滥的嘱咐,把那些拖家带口的和好吃懒做的淘汰了下去,因此只剩下不到三千,后来又继续招,但就再也招不到合适的人了,最后没办法,只好派四大金刚去淮北招人,又招了三千,加上原来的人,一共不到八千人。”
林清华道:“八千人已经不少了,宁缺勿滥吗!编制的怎么样了?”
陈唯一道:“开始我们不太明白侯爷的意思,后来叫来几个识字的人,把侯爷留给我们的信从头到尾解释给我们听,这才慢慢懂了,又经过几天的摸索,终于编制完成,如今士兵们就是按照侯爷的编制在训练。”
林清华参观完,对陈唯一的表现很满意,很是表扬了一番,搞得陈唯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林清华又召集班长以上的军官来开会,对他们大讲了一番民族大义的大道理,直听得众人一头雾水,这也难怪,这些人大多是世代务农的农民,他们来当兵也多是为了吃口饱饭,这些道理他们一时也接受不了,不过林清华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坚持不懈的对他们进行洗脑,他们就会成为最坚定的战士和狂热的民族主义者。
临走之前,林清华把收编的水寇单独编成一个水军营,由陈唯一亲自统领,本来洪熙官也是很好的人选的,但林清华另有考虑,他想让洪熙官和方世玉留在自己身边,有这两个武林高手在身边,那就什么刺客也不用怕了。
陈唯一和众部下跪送林清华时,林清华灵机一动,说道:“以后在军中不用行跪拜礼了,改行军礼吧。”说完林清华便向着众人行了一个古罗马式的军礼,并令众人跟着学。因为林清华觉得古罗马军礼很好看,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而且简单易学,一学就会。众人在林清华的示范和督促下,很快便学会了,于是林清华便在八千名行着新式军礼的部下的目送下,带着洪熙官、方世玉和莫不计,还有那一身的风尘与心中升起的万丈雄心,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