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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赏,金乌王朝一年一度的宫中大宴,举凡皇室宗族和王公大臣,皆是携眷共襄盛举,自然宫中守卫要比平时来得森严些。
原本秋赏,是要让后宫一些秀女使出浑身解数来获得皇上的垂青。但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废除选秀,秋赏就成了重臣千金觅得良婿之处。
而皇上也乐见年轻官员和重臣千金互动,要是哪对看对眼了,在龙心大悦之下下旨赐婚,一段千古佳话或许就此产生。
这些事本来和潘急道无关的,但是——
“你这东西是打哪来的?”潘急道沉声质问,冷眸定在手上的纸张。
“在悬福门外。”初六压低声音道:“后来属下派人到城里,才发现随处抓都一大把。”
潘急道撇唇哼笑。他早知道,他和怜儿的私情早晚会露陷,而他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他问心无愧,他爱的是怜儿,不是世怜,不是大家所以为的潘府十九娘,只是她们终是无法切割的。
说到底,是命运捉弄人。
六年前的他,太过年轻气盛,待人处世不够圆滑,就算当初不能谅解世怜的行为,也不该冲动的将她转赠给爹。
害得他的怜儿要为此受委屈,只是如果他没有把世怜送给爹,怜儿还能来到他身边吗?唉,他都不知道该感谢老天的安排,还是怪老天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
“头儿,你说这该怎么处理?”瞧他脸色冷沈,初六请示。
“怎么处理?”他咀嚼着话。
“还是我派几个精明的到城里打探消息,也许可以找到造谣生事的家伙。”初六出主意。
“不用。”潘急道意兴阑珊地将纸揉成团。
“可这事要是不处理,万一”
“初六,有些事要是追查反而显得心虚。”将纸团丢给下属,他才淡声道:“走吧。”
“是。”初六跟在他身后,将纸团收进怀里。不管怎样,这事总不能在宫里蔓延开来,就算头儿不在意,但毕竟兹事体大。
每年的秋赏,几乎都是在金阙宫后方的枫苑举行,时序入秋,穿插在默林间的枫树已染上微红。
但无人欣赏这烂漫景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些重臣千金的献艺上。
席位沿着明华池畔安排,潘急道走到皇上身后,耳边丝竹声不断,偶有人献唱,歌声虽美,可他就是会情不自禁想起心爱女人唱的那首正气歌。
放眼王朝,有哪个姑娘会如她那样唱着正气歌?
想去她,他唇角微扬。今晚送走宾客后,不管多晚还是回府一趟吧,不知她是否会为他备上宵夜呢?
“笑得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急道?”皇上巳九莲回头睨他一眼。
当年他还在东宫时,急道还是刚拿下武状元的毛头小子,和他交谈总是少了拘谨,但他反倒因此感到贴心,毕竟在宫中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不多,可惜几年过去,急道也沈稳内敛不少。
“回皇上的话,微臣只是觉得这歌声好听。”他随口诌着。
“喔?”看着正在台上歌唱的姑娘,巳九莲浓眉微扬。“敢情是郎有情、妹有意,否则大理寺卿的千金怎会直瞧着你?”
潘急道微愕,抬眼望去才发现真是亢缇。“不,微臣只是觉得歌声不错罢了,微臣和亢小姐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可朕听说你有回还特地带她在城里逛着?”
“皇上,那是因为亢小姐对潘家铺子一款货品极感兴趣,才会要微臣亲自带路,盼能买到手罢了,微臣万万不敢高攀亢小姐。”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又清楚,就盼皇上别一时兴起乱点鸳鸯谱。
“高攀?宫中太尉是正二品,大理寺卿也不过是正三品,哪来的高攀?”也不知道是刻意打探还是怎的,巳九莲不让他就这么打发过去。
“皇上,微臣”话未落,前方响起惊呼声,潘急道一看,不假思索地飞身一跃,落在那献艺的平台上,一把揪住险些掉落明华池的亢缇。
瞬间欢声雷动,有人不住叫好,更有人促狭喊着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教潘急道险些黑了脸。
一群无聊又吃饱撑着的蠢官!
“真是抱歉,潘太尉。”亢缇羞涩地垂下脸。
“是我踰矩了。”确定她站稳,潘急道赶忙松手。“在此告退。”
他正要回岗位司其职,却听到有人喊道:“潘太尉,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你家有美眷相伴,别连亢小姐都要招惹呀。”
潘急道横眼瞪去,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到了庞度。
“庞卿,潘太尉尚未成亲,更未纳妾,家中何来美眷?”像是被挑起兴致,巳九莲追问道。
潘急道撇嘴哼了声,不跟着起舞。
说呀,没凭没据能奈他何!
“回皇上的话,卑职听说潘太尉对父亲侧室几番染指,夜夜春宵,正因为如此,前段时日宫中禁卫才会一再出纰漏。”庞度说完还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庞卿所言可属实?”巳九莲面色微沈,直盯着神色未变的潘急道。
“皇上,微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期满您,您可以查问潘太尉这段时日日夜守宫中有几回,便可知道卑职是否属实。”
庞度话一出,众禁卫无不愤慨,尤其初六更是气得跳脚。
反观潘急道老神在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庞度。竟挑秋赏告他的状,唉,就说这群文官只会道人是非,毫无建树,就连挑拨的招数也烂到他想唾弃。
要告状,先端出证据吧,蠢材!
“潘太尉”巳九莲沈声道。
潘急道嘴巴动了动,正欲替自己辩解,哪知有人先一步为他仗义执言,而且那人还是——
“皇上,庞大人醉了,还请皇上恕罪。”亢烈起身道。
潘急道垂敛长睫,思忖亢烈这老狐狸替他解围的用意。
庞度是他的女婿,他们是一丘之貉,而亢烈恨他牙痒痒的,绝不可能挺身护他,会这么做,必有目的。
眼角余光瞥见亢缇羞涩地垂下脸,他心头一凛,隐约猜出亢烈用意。
“亢卿,这事可不是庞卿醉了一句话就能算了的,要知道与庶母有染,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巳九莲托着腮,状似慵懒,眸色却透着令人颤惧的冷厉。
亢烈苦笑了下“皇上恕罪,其实是庞员外郎误解了,这段时日教潘太尉提早离宫的是微臣之——”
“皇上,庞大人既已喝醉,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别让这无心之过扰了今晚的秋赏宴。”潘急道嗓音洪亮地打断亢烈未竟的话。
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何亢缇这些时日老是接近他,原来是在替自己铺路。
老狐狸,想把女儿嫁给他,好拉拢他,女儿想嫁,也先问问他肯不肯娶!
“这个嘛”巳九莲沈吟,长指在颊上轻敲。
“皇上,就算潘太尉有意掩护,但老臣还是得据实以报,这些日子是因为小女缠着潘太尉才会让他提早离宫,擅离职守,还请皇上恕罪。”亢烈以不容打断的速度说着。
潘急道闭了闭眼。真没想到会被这老家伙给摆了一道,一定要逼他搞得大伙都难看才痛快?
“喔,难不成他们”巳九莲噙笑看着两人-
潘急道立刻单膝跪下。“皇上,微臣擅离职守是因为家中有事,与亢小姐无关。”
“急着护人了。”巳九莲低笑。
闻言,潘急道眼睛都快喷火了。
他哪里是护人来着?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朕替两位指婚。”
潘急道浓眉紧攒,不顾后果地说:“皇上若要指婚,微臣便解甲归田!”
“放肆!”
“皇上,臣心中已有属意的姑娘,等着挂丧结束与她共结连理,再者臣为她擅离职守,自知不该,还请皇上赐罪!”潘急道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这其实不太容易。
他不担心自己获罪,但就怕害到心爱的女人,千错万错都让他一个人担了,亢烈这群人更别想利用这点来牵制他。
潘急道豁了出去,把罪揽上身但旁人的反应可就大不相同。
亢烈铁青着脸,亢缇则是面色忽红忽白,难堪地快步离开,周遭更是响起阵阵窃笑,像是在嘲笑亢烈故意逼婚,却被潘急道反将一军,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思索片刻,巳九莲摆手道:“潘太尉擅离职守,此事待朕查明再论,接下来还有哪家的千金要上台献艺?”
闻言,负责安排的宫人赶忙张罗。
亢烈以身子不适提早离开,潘急道则是冷眼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身影,心里没有半点痛快,因为他知经的麻烦还在后头。
辞官,他真的想辞官,就不知道皇上首不首肯。
轻啜着下人奉上的茶,喻和弦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被小厮带往偏厅的身影。
牧慧娘?他微眯起眼思忖,会被带往偏厅,这就代表她已不是初次拜访亢府。
他垂睫不动声色,突然听到大门口传来亢烈的低咆声,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下人受了池鱼之殃,被甩了耳光也不敢吭声。
他优雅地将茶杯搁在花几上,起身掸了掸有些发皱的袍,走到门口恭候亢烈到来。像是还不解气,亢烈一路骂骂咧咧的——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武官莽夫,老夫看得起他,他还不识抬举,竟然反咬老夫一口,将老夫的美意都践踏在地!”
喻和弦垂着眼忖度。看来今晚秋赏宴上,潘急道给了亢烈大难堪。
“大人,那潘急道确实不知好歹,大人看不能再放任他。”身旁同行的男人说着。
哼了声,亢烈走到厅口,这才瞧见喻和弦。“喻老板?”他显得有些意外。
“大人,喻老板已经恭候多时。”脸上挨了巴掌的总管小声禀报。
瞥他一眼,亢烈走进厅里。“喻老板,你有什么事?”
认出跟他一起回府的是工部侍郎,喻和弦顿了下才旋回厅内,问:“放眼朝中,敢跟大人作对的就数潘大人了,大人这般恼火,该不是潘大人趁着秋赏胡乱告大人的状吧。”
“凭他?”亢烈哼笑了声。
“若不是如此,大人怎会怒气冲天?”
亢烈闷不吭声,好一会才将实情道出。
听完始末,喻和弦摇头失笑。“这潘大人是不懂眼色,还是没将大人放在眼里?但不管怎样,在下有个法子可以整治他,就端看大人想不想消心头这把火。”
说来也巧,这下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就能进行计划。
“什么法子?”如喻和弦所料,亢烈极有兴趣。
“很简单的,只要”喻和弦走上前,将计划简单说过一遍。“如此一来,不就能将潘家置于死地?”
亢烈拂着长须,沈吟着。“听起来是不错,可这岂不是让潘急道逃过一劫?”
“这个嘛”
“大人,若想出口怨气,我可以帮你。”厅外响起一道温润嗓音,引得众人望去。
工部侍郎看了亢烈一眼。
亢烈微摆手,示意此人无须防备。“牧氏,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本宫并未瞧见你有何贡献。”
“那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但刚才站在厅外听喻老板这么一说,我倒有个好法子。”牧慧娘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头有着指印。“三个月前,我手上有批货送往齐月,但却被扣在边关,要是大人能在里头添加点什么,还怕不能将世怜给往死里打?”
“世怜下场如何,本官一点兴趣都没有,本官要整治的是潘急道,你这个二娘要是对他尚有几分疼惜,那咱们的交易就不需再多说。”亢烈没好气道。
“潘急道将我赶出潘府,他都不念我为潘府做牛做马二十年,我还管他死活?”牧慧娘神色阴狠,悻悻然地哼了声。“大人有所不知,潘急道确实对世怜上了心,先前甚至还为了她擅离职守,要是从世怜这边下手,依潘急道爱之入骨的程度,肯定会为她担下一切,届时他就会落到大人手中,由着大人要杀要剐。”
“喔?”撇唇笑了笑,亢烈接过她递上的纸张。“要是事成,本官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大人,牧氏说的没错,我曾经几次故意接近世怜,潘急道都又气又急的,何况如果不是爱疯了,他哪来的胆子和庶母勾搭在一起?”瞧他神色和悦许多,喻和弦补上一句,尽心讨好。“只要抓紧世怜,潘急道可就无法翻身。”
“好,就这么办,让本官瞧瞧他到底有多痴心,要是他狠下心不睬世怜死活,本官也有法子将他打进大牢!”今儿个丢的脸,他要潘急道加倍奉还!
喻和弦舒眉笑道:“看来大人已有完全准备,在下先庆贺大人心想事成。”
亢烈哈哈笑着,彷佛已经预见潘急道沦为阶下囚的模样。
喻和弦笑眯了眼,却无人能猜出他的喜悦所为何事。
夏取怜备了宵夜,却等不到潘急道归来,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
等到天空翻出鱼肚白,依旧等不到他归来,她叹了口气,想自己去打水洗漱,然而才刚踏出房外,便见牟桑成脸色铁青走来,她的心一紧。
“牟总掌柜。”她轻唤,心被不安给占据,无法冷静。
牟桑成直朝她寝房而来,可见是来找她的,脸色如此凝重,难不成是急道在宫里出了事?
“你就非得害得大人死在宫中才开心?”牟桑成劈头就骂。
她退上一步。“大人出了什么事?”
“你在意吗?要是在意,为何无视我的警告,硬是要和大人在一起?”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夏取怜无力招架。
“我”
“先前你要大人找本律典,你既已看过,岂会不知大人要是和你在一块,犯的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十恶不赦?”倒抽了口气,她想起读过的十恶,包括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内乱之罪”
“对!大人为你犯的便是内乱之罪,如今城里街坊皆传出流言,要是有心人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你可知潘府会落得什么下场?”
夏取怜踉跄了下,背贴上屋墙,错愕得说不出话。
她犯了一个大错。
她只想到和急道之间的不伦有违道德,压根没想到内乱之罪。
所谓内乱之罪,指的正是和祖父或父亲的侧室通奸十恶不赦之罪,严重的话,是会被吵架灭族的。
身上一阵恶寒,此时此刻,她真实地感觉到这个时空的可怕。
如果潘府因为她的过错而被灭族,那急道肯定首当其冲,如今他一夜未归,难不成是被皇上给押进大牢了?
“我说桑成谁允你恐吓怜儿的?”
一道懒懒的嗓音传来,教两人看了过去。
望着徐步走来,满脸疲惫又微噙恼意的潘急道,夏取怜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大人,这事不能不处理,再这样下去”牟桑成无惧地迎向他责怪的目光。
他身为总掌柜,潘府就像他的家,大人就像是他的手足,他无法坐视不理。
“住口,下去。”
“大人!”
“我昨晚已向皇上提起辞官一事。”他突道。
牟桑成愕然。“皇上怎说?”
“不准。”走到夏取怜面前,潘急道轻轻抚去她滑落腮边的泪。“但我不会放弃,我会想办法让皇上答应的,所以你就别哭了。”
“你没事吧。”她哽咽问道,想细看他,但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有事。”瞧她脸色变了下,他赶忙解释。“为了秋赏善后,我值了一整夜的班,现在困得要命,不过待会再睡,我想要你先陪我一道用膳。”
虽说吃不得宵夜,但改一道吃早膳也是不错。
应允的话到嘴边,她却硬生生打住。
“碧落呢?”不见她寝房里外有半个丫鬟,他奇怪问道。
“我让她去哄无量入睡。”
闻言,潘急道不禁扼腕。看来昨晚她早有准备,偏偏皇上找他麻烦,派了他不少差事,才教他忙到现在。
但没关系,之后多得是时间,至于无量那小家伙,找个人随便哄着就好。
“无妨。”回头看牟桑成还在身后,他随口吩咐“桑成,回去时顺便差人送早膳过来。”
“不,送到大风楼。”她沉声道。
“怜儿?”
“从今以后,你不准再踏进疏月楼一步。”
潘急道无力笑着。“怜儿,桑成说着玩的事,你也当真。”回头,他会掐死桑成,真的。
“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我们自欺欺人就有所改变。”先前没想到便罢,如今既已知道,她不能也不敢再错。代价太大了,她没有豪赌一场的勇气。
“我都说了要辞官,届时咱们到南方去,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着咱们?”潘急道脸色微沈。
“皇上准了吗?皇上会准吗?再者眼前有人散步着咱们的私情,这事可有掩藏的机会?”
“没有真凭实据,谁办得了我?”潘急道撇唇哼了声。
“大人我怕。”她真的很怕,怕到不敢想象后果。
“有我在”
“正因为有大人在,我更怕!这事牵连的层面太大,我”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是我不该奢求尽管有所缺憾,但曾经拥有就够我回味一辈子,期待来世再聚。”
至少他们曾经心心相印,曾经拥有彼此,太贪心是会有报应的。
“那真是抱歉,我要,就是永远,要回味也要你陪,我不靠回忆过活的。”潘急道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怀里。“我要的就是一生一世,天晓得到底有没有来世,天晓得来世里有没有你,我眼前就有你,我为何还要盼到来世?”
他微恼低骂,气她的胆怯,更气自己不能挡下那些风风雨雨才教她心生恐惧。
夏取怜微慌地抗拒着。“不!不成,不管怎样,大人不能再踏进疏月楼。”
潘急道气恼地将她揪得更紧。“我是潘府的主子,谁能管我上哪?”
“你不走我走!”夏取怜死命地挣扎,眸中有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
“大人,不要逼我,我会说到做到,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抽紧下颚,潘急道回头瞪着仍站在原地的牟桑成,吼道:“这下你满意了?!”
话落,他疾如劲风地离去,连再看她一眼都没有。
牟桑成朝她微颔首,才快步追了上去。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泪水彻底决堤,模糊了她的世界。
她该要感谢的,她曾经拥有过,不像原来的世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活在一墙之外。
她爱过,他也爱她,够了不能再贪心了。
潘急道恶劣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不管是在宫中宫外,人见人闪,无人想与他攀谈,身为副将的初六更是有多远闪多远,不敢嘘寒问暖自找骂挨。
可怜潘急道,无人能懂他心中的苦。他头一回深爱一个人,沈浸在爱情的大海里,谁知才一转眼,已是风云变色,海上暴风硬是将两人给吹散。
掌灯时分离开宫中,他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爹未亡故之前,他总是理所当然地回去城北太尉府,爹亡故之后,他习惯性地回潘府,如今,他不知道该往哪去。
回到潘府,怜儿不肯见他,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偏偏皇上又不准他辞官,他三番两次的辞官已惹得皇上不快,想再提也得过一阵子。
在皇上答允之前,潘府他是踏不进去了。
看着夜色,他拐了个弯,朝状元楼而去。
华灯初上,状元楼里座无虚席,舞伶正在中央起舞,他却连看一眼都嫌烦。
随意挑了个临窗位置坐下,店小二都还没上前招呼,一道令他厌恶到极点的嗓音已经先杀到面前。
“大人。”
“滚。”他看也不看一眼。
“大人别急着动怒,在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跟大人说。”喻和弦扬着无害笑脸,没将潘急道那冷脸看在眼里。
“滚!”这回语气加重,惹来邻近几桌侧目。
“事关世怜。”
潘急道抿了抿嘴。“她能出什么事?”她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锁在疏月楼里,身边大小琐事,有不少人能帮着,根本不需要她出门。
“近个把月前,咱们不是还在这儿庆祝齐月那些货物已经上路?”听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喻和弦干脆大方地在他面前坐下。
“重点!”
“那货被劫了。”
“关世怜什么事?”
“我担心那批货会被掉包。”
潘急道皱紧眉头,低问:“走的是哪条线?”通往齐月的几条官道皆有步兵,不可能会有山贼作乱,除非走的是快捷方式。
“往屠云县那条路。”
潘急道想了下。“不可能,那里有屯兵,而且是武和军的步兵区。”身为宫中太尉,他执掌宫中禁卫和军司,和兵部走得近,自然熟知地方布兵。
“所以这货被劫,岂不是有鬼?”
“你的意思是”他沈眉敛目。
武和军如果他没记错,武和军的军头和亢家走得极近。
“我怕有人会以假换真,届时随便编派个罪名,我和世怜的麻烦就大了。”双手一摊,喻和弦满脸无奈。
潘急道定定地看着他,那眸色虽然慵懒却锐如刀刃。
“喻和弦,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适巧小二送来茶水,他随意点了几道菜和一壶茶酒。“亢老头如果要对付我,这步棋下得极好,确实是抓住我的弱点,但你又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个男人教人捉摸不透,他无法信任他。
“大人,我说过,世怜好,我就好,可要世怜好,就得大人过得好大人何不与我一赌,赌过了可就天下太平。”喻和弦笑得寓意深远。
“我不拿世怜赌。”
“不,大人只要拿命赌便可,我保证绝对让世怜全身而退。”
潘急道微扬眉,似笑非笑地啜着茶水,隐隐猜到喻和弦要他拿己身为饵了。
也好,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逼出怜儿,他受够她一直躲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