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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映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拥有多家绸缎庄,染织坊和绣坊的商府算是大户人家,每年灯会总会携家带眷的上街赏灯,评比今年花灯的好坏,再买几个出色的应景。
虽说不一定会冤家路窄的碰个正着,可这种事说不定,常常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越是有可能发生,冥冥之中彷佛有只爱捉弄人的手硬要搞出个事来,打坏人的好心情,最后败兴而归。
为了避免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安玺玉死也不肯凑那份热闹,她和那个死没良心的前夫有缘无分,他不见得乐意见到她,她是越看他越生厌,若能老死不相见就皆大欢喜,真的,商别离对她而言仅仅是谈过几句话的陌生人,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因此他们没去西映城的灯会,反而改去逛东华城的市集,每隔半年会有来自各国的商人在此摆摊,为期三天,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撩乱,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这里也能买到,让人逛得流连忘返。
“你最近似乎满闲的,常见你往庄子跑,这年头的人都不生病?还是你终于医死人了,人家不敢上门求诊,门可罗雀?”安玺玉很想认为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望着那只不知几时又溜上她后腰的大手,她实在没发再自欺欺人,他不请自来的次数太频繁了,有时她拉开门打算到村子里走一走,他赫然站在门口,好像知道她要外出似的,一句“刚好顺路”便陪着她走上大半天。
哪里顺路了,根本是刻意为之,她往东他亦往东,她朝西行他同样在身侧缓行,时不时说些风土人情逗她发笑,有意无意地砰砰她的手、摸摸她的发,以笑得春花般的美色诱惑她。
祸水级的人物真教人招架不住!她有时候会想不如从了他吧!省得被他诱惑得心儿狂跳,只差没化身流着口水的女狼凶狠地扑倒他。
“无人生病是好事,我也好忙里偷闲做些私事,玉儿瞧瞧这珠钗如何?”她肤白胜雪,戴什么都好看。
“我不”她还没问出什么私事,发亮的双眸已被他手中点翠金蝶发钗给引住目光,惊叹蝴蝶做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彷佛眨眼便会翩翩飞起。
“喜欢不?”他顺势插入她发际,顿时光彩夺目,更添姿色。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完全没察觉两人的举动多亲昵,由着他眼露宠溺地为她插发钗。
通常只有丈夫会为妻子别上珠钗,在闺房内极尽疼宠,一般互有情意的恋人尚不敢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大胆表露情意,顶多四目凝视,笑得腼腆。
但是巫青墨做出此举却别有一番风情,虽引来注目却不突兀,令人羡慕的会心一笑,不忍心打破脉脉含情的氛围。
“我也觉得好看。”可他看的是人,笑漫眉眼。
摸着金钗的手忽地不知该往哪里搁,她凤眸窘迫地闪躲他专注的凝视,粉腮艳如桃。
“巫大哥,我看那鬼脸面具挺稀奇,买回去吓吓牛角小妹。”
“好,我买给你。”他压下她欲拔钗还给摊主的手,一语双关地掏出银两,买下价值不菲的蝶钗。
“我有钱,可以”她觉得不该平白受人馈赠,她虽是钱精,也不好在这种事占人便宜。
“一点小钱而已,玉儿还跟我计较。”他话声温润,柔得足以滴出水来,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怕伤了他的心。
桃红和胭脂也跟出来,一方面看热闹,买买喜欢的小玩意,一方面也是为了服侍娇贵的夫人,担心她在推来挤去的人潮中被撞伤。
只是她们也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明明夫人就在前头走着,可是她们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不时有人将两人撞开,就是靠近不了。
古怪的是,夫人和巫大夫身侧似乎没那么挤,走得相当惬意,时不时停下来谈笑,在某个摊子前驻足,看着某物笑开怀。
“夫人才刚和离,这么快和男人出双入对不好吧?要是让人瞧见了,又是一堆闲话。”胭脂自认为容貌不差,却始终没让富家大少瞧上眼,她看着巫青墨俊雅面容越靠越贴近安玺玉,难免心生为什么不是我的妒意。
“和离就不能再嫁吗?商大少都能琵琶别抱了,我们夫人干嘛还要守着死板板的闺训?只要能让夫人高兴,闲话又算什么,我们挡回去不就得了。”夫人是天上的仙子,哪容凡夫俗子说三道四。
家生子与买来的丫鬟确有不同,桃红处处护主,心里没有是非对错,也无应不应该,她只知道夫人是她的天,夫人想做的事她全力配合,夫人讨厌的人、事、物她一并讨厌,若能让夫人开心的笑着,她爬刀山、吞火球也甘愿。
“什么想法,三人成虎是我们挡得了吗?夫人太恣意妄为了,全然没为我们着想。”什么烂忠心嘛!真要出了事,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胭脂在心头腹诽。
“螳臂当车也要挡,夫人是主我们是婢,为主人挡风遮雨是为人奴婢的本分。”分内之事当然不可推辞,桃红理所当然地道。
“你你疯了呀!这么疯癫的话也说得出口,果然天生是奴才的命。”她可不认命,总有一天她会当上主子,让人拥簇着伺候着,即使是为妾。
胭脂心大的看着宛若天人的巫青墨,每见他一取出钱袋为夫人买下喜欢之物,她眸光就亮了一下,芳心暗动地想着若能成为他的女人,那她这一生就富贵了,吃穿不愁,还有如意郎君为伴。
殊不知她此时的痴心妄想多可笑,桃红和她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飘入巫青墨耳中,乌瞳闪过一抹锐利,朝她瞟了一眼便移开。
倒是桃红的忠诚令他留了心,想着她年岁不小了,该为她找门好亲事,一心为主的丫鬟不多见,值得他费心。
“玉儿,要不要进去瞧瞧?你老是手脚冰凉,我配个药让你活络血脉。”她先天体虚,得好好调理调理。
“‘回春堂’”安玺玉匆匆地瞟过匾额上的铺名,她来不及细看就被拉进铺子里,见他如入无人之地的拉柜取药,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这间铺子是你的?”
“之一。”他不否认,兀自拿捏药材比重配药。
“那你住的宅子为什么没我庄子的一半大?”干嘛装穷?她又不会找他借钱。
这叫掖着财富装乞丐吗?她以为他行医所收取的银两仅够温饱,还想着该如何用不伤人自尊的方式接济他,免得他把钱花在穷苦病人身上,自己反倒三餐不济,没想到
“奸诈。”
“嗄!你说什么?”巫青墨轻拧眉心,似不确定刚刚听见的字眼。
“我说你这人相当阴险狡猾,十足的小人心性,不轻易相信他人,明明是腰缠万贯的少东家却装出自命清高的穷酸样,你那么怕人来认亲戚怎么不搬入深山,我就不信友人会为了一点薄产翻山越岭去找人。”有命去,没命回,光是爬上层层山峦先累死在半路。
虽然她是穿来的,可是回春堂的名字大到她这个“外来客”都知晓,东华城有两间分铺,西映城有城西、城东、城北、城南四间铺子,更远的城镇加一加也有不下十来间,听说是北虞国的药商大户,连东瑞国、西延国、南璘国亦有所闻,名气极大。
她小小的庄子根本和人没得比,几万两私房和几百亩田地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她还沾沾自喜自认是富户,妄想抱着银子过着自给自足的退休生活。
真是好大的悲剧呀!在牛肚子前面鼓起蛙肚,不自量力,她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不是少东家,是大当家,还有,不只一点点薄产,我想有人不要命也要到深山拜访。”他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不习惯逢人便解释自身的身分,那会平白惹来无谓的麻烦。
“大当家”她忽感无力的浅笑,看他一脸云淡风轻地扬眉弯唇,很想国骂一顿的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不要再来刺激我,我怕我会恨你。”
长相佳、人品好、医术绝世,为人广结善缘,更是住在黄金屋,他还要不要让人活呀!一切的好处全让他一人全占了,别人还剩下什么。
这种天之骄子最讨厌了,就像她那咬着金汤匙出世的富二代上司,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把下面的小人物打得溃不成军,恨不得来世投胎找个富爸爸。
“可是我非常喜欢你。”
明媚凤眸瞪大,一个念头闪过,她似愤慨却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的问:“我嫁给你再毒死你,谋夺你的家产,你认为成功机会有几成?”
闻言,他轻笑,俊颜如同烟花绽亮。
“毒死我的机会不大,我还算是医术小有所成的大夫,一般毒药毒不死我,不过”
“不过什么?”他有更毒的毒药方便她下手吗?
巫青墨笑着以指轻划她花样玉颜。
“嫁给我这件事不难办到,夫妻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上无爹娘要你侍奉,亦无难缠小泵令你左右为难,兄弟手足是上辈子的事,你需要头痛的只有我一人,不妨考虑考虑。”
“妖孽。”她抽着气,久久才由齿缝挤出最贴切的形容词。
人若美玉光彩耀目,神采飘逸,谁能不沉迷他的美色中,情不自禁地为他心动。
太卑鄙了,他怎么能用百看不厌的俊雅姿容和醉人心魂的清润嗓音引诱她!她本是意志薄弱、生平无大志的小资女,哪禁得起他如此高超的诱拐,不公平嘛!
“玉儿,你喘得很厉害,是不是被我一番至情至性的话语给打动了?”他笑睨她嫣红脸蛋,那模样比抹上胭脂还要动人。
安玺玉心跳加速,几乎要迷醉在他只映着她一人的双瞳里。
“善妒、无子、不事翁姑”
他唇畔笑意一收,以指腹轻抚她诱人的红唇。
“我可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无缘夫休了我的三大罪状,七出中的三条。”她说得酸楚,为安玉儿的爱错人深感不值,在这父权至上的时代,女人莫名背负所有的错。
黑瞳闪动幽暗光彩,忽地隐去,浅笑如徐风由回到嘴角。
“最后一条不存在,无子是荒谬,我是大夫,岂会诊不出你的身体状态,你犹是处子之身,未为人妇,哪来的子嗣?至于善妒听说我是泡在醋缸里长大的,不动情则已,一旦动了心便是毁天灭地,妒性比打翻三缸醋还浓。”
他可以容许所爱的人不爱他,但是若爱了就永不许变心,他的感情是极端的,没有半途而废这件事。
黛眉一颦。
“我怎么觉得你在威胁我?好像我不点头会生不如死。”
“不,你想多了,我是在告诉你,你所有的苦恼皆是自寻麻烦,我从不用七出戒律束缚我想要的女人,恶疾、盗窃、妒忌、口舌、无子、不事舅姑、yin佚,若有这些过失,全是男子未尽护妻之责,过在为夫者,不该由女子一肩承担。”
所有一切,为人夫者要夫妻绝大半的责任。
男子有担当,妻必贤也,事出皆有因,夫不正者则妻室生隙,家宅不宁。
“你巫青墨,你简直是来毁灭女人的祸害,我”听了这话,她很难不动容。
“夫人,我们回庄了。”一声高喊打断了安玺玉的情动,她眼神迷茫的看向药铺外的丫鬟。
“桃红你”蓦地,另一道霸气身影挡住桃红娇小身躯,直直向她走来。
“安玉儿,我让你离开商府是确定你能静下心,好好地想一想为人妻的本分,而不是放任你朝秦慕楚、不守妇道的勾搭男人,我商别离丢不起妻子偷人这个脸!”
真是千年不变的“莫非定律”越是不想碰到的人越是摆脱不掉,明明已经刻意避开游人如织的西映城,不和冤家聚头,偏偏却在百里以外、人声鼎沸的东华城碰头,这是何等解不开的孽缘啊。
不能说是一团糟却也教人头痛不已,看着自以为仍有权利对她呼来唤去的前夫,安玺玉的心真的很平静,平静到——想杀人。
都已经是各走一方的陌路人,他身边也有新人陪伴,这会儿对她横眉竖目、铁青着脸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生厌的下堂妇就不容许有人看了顺眼,当成心头肉护得严实吗?
这男人的心态真是可耻,自己不要也不给人,放着发臭发烂才满意,看别人悲苦过日子才开心,真是变态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