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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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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一闪?

    白雪睁眼,醒过来。

    面前,一扇窗敞开着,窗栏垂着diy的窗帘。那是由一串串废光盘制成的帘子,盘型光盘,在晨光中闪烁。风吹来,它们晃,闪啊闪。屋外是大片的金黄光,茄苳树迎风荡着枝叶,能听见藏在树梢唱歌的鸟儿,幼细的鸟叫声应该是“绿绣眼”

    好美好宁静的氛围。等一下?等一下!

    惊骇坐起,这不是她家!奔下床,房间里打转。小房间,单人床,整齐物品,挂在椅背的男人衣服

    江、江品常?想起来了,昨晚烂醉,好像一直都在“卢”小小,丢脸死了!白雪迅速理好身上衣物,偷偷摸摸开门,目不斜视,速往大门走。

    “哈罗”黄西典喊住那鬼祟的身影。

    呵呵,尴尬了。转身,僵硬地笑。“老板好啊。”

    堆满电器的客厅中央,有张桌子,桌上有饭菜,老板跟江品常在吃早餐。黄西典招呼道:“过来吃啊,吃完再走,有准备你的——”

    “呵呵,不用了,谢啦。”偷偷打量江品常,他默默扒饭菜,看来很严肃,在生气吗?啊懊死,陆续记起,她好像揪着他头发咬,她好像骑在他肩膀上咆哮。呵呵撤!

    “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

    “快过来!”黄西典招手。“昨天喝那么多酒,胃受得了?来喝白粥,品常煮的。”

    “是吗?”特地为我煮粥?好感动!原来他这么温柔贴心,真是误会他了。矮油,这下不吃都不行呢

    “那我不客气了”白雪过来坐下,品常转过脸,看着她。

    “还真的要吃喔?”

    “蛤?啊不是”叫她来吃?“我是想说,你特地为我煮的我不吃的话——”

    “你干么?不要闹她了,没发现她嗓子都叫哑了吗?”老板瞪他。

    “唱整晚的歌仔戏,喉咙当然坏掉。”江品常淡然道。“昨晚简直在开个人演唱会——”

    她一时激动。“我哪有!我哦天啊——唉哟喂啊——”又唱起来了。

    搞什么?西典跟品常骇住,看她按着右颈。

    “怎么了?”

    “扭到脖子了。”好痛,不能往右边转了。

    “你看吧。”黄西典骂江品常。“叫你不要吓她嘛!来,喝粥喝粥。”

    这下,白雪只能面向左。

    坐在右边的品常,放一碗白粥在她面前,又将酱瓜等小菜推过来,方便她取用。

    明明就很体贴,白雪微笑,挟酱菜配白粥,温热的粥喝进肚里,身体舒服了。

    可是,只有酱瓜跟豆腐乳吗?眼角余光瞥到一大锅卤肉,好香。

    为什么卤肉那么远?

    “那个卤肉好吃吗?”她暗示。

    “卤肉吗?当然好吃!”黄西典忙把锅子推向她左边。“我们品常煮的卤肉赞啊!”他会卤肉?白雪手往那儿伸去,铿。有人盖上锅盖,断了取肉之路。

    “很难吃,不要吃。”江品常说。白雪像强尸那样直挺挺地连头连身一起转向右边,瞪着他。

    “我昨天好像请你吃了三盘和牛啕?”顶级和牛都请了,吃你一点卤肉会死吗?

    “既然你提到这个——”拿出便条纸,江品常算给她听。“牛肉跟酒钱总共三千八,但是你皮包里有多少钱,记得吗?”

    “我我的皮包”

    “只有一千。”

    “呃,是喔。”顿时弱掉。“所以所以剩下的两千八是你付的?”

    “当然是我——押我的证件给店家。快去付清,把证件拿回来还我。”

    她张口结舌,惊为天人,不竖起大拇指怎行。

    “你你行,你真行!”真是条好汉!宁押证件,不付半毛钱。

    了不起啊江品常!

    黄西典大笑,对白雪解释。“他出门常常不带钱,上次我还去面店赎他回来。”

    “那是因为我以为口袋还有钱。”

    “啊你这样不行啦,至少也办张信用卡还是提款卡,哪有人像你这样钱随便塞口袋,连皮夹都不用。”

    白雪心中无奈到最高点。和牛都他吃的,结果呢?这么计较。原本对他愧疚,愧疚个屁啊!决定拗回本,用力舀一大匙卤肉,就往白粥淋下去——

    一只手横来,抢走汤匙。

    “你真小气!”姐怒了。

    “喝那么多酒,还吃这么油腻?想死吗?配酱瓜!”江品常凶巴巴。“没常识!”

    “唉哟,”老板赞叹。“是在老人家面前放闪吗?这么关心女朋友喔?”

    她嚷:“我才不是他——”

    “她有男朋友了。”撇清得比她快。

    “才没有。”白雪否认,八字还没一撇咧。

    “是吗?”品常扬起一眉。“不是正跟个大企业家打得火热?”

    “又还没交往。”白雪践兮兮地说。“我还在观察他。”

    “那就好昨天你在电话中胡言乱语又发酒疯,我还怕你要解释很久——”

    “什么——”抄出手机,打开电源,看见十几通越洋电话。发酒疯吗?我说了什么?我到底对王朔野胡扯什么啊?我的白马王子、我的形象啊——姐龟裂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接电话?”

    “我想你大概很想唱歌仔戏给他听,真有才啊陈白雪。”江品常恶意地笑着,还竖起大拇指。

    歌仔戏吗?呜——丢脸死了,教她以后哪有脸见王朔野?

    他可能从此不理她,因为她是个会发酒疯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大老板?

    都老爸害的,自从被老爸阴了,她惊吓过度后,好姻缘就这么毁了。这是业障,业障啊!吃粥吧,事情不可能更坏了。

    白雪万念倶灰,垂头丧气喝白粥。只能配酱瓜吗?好,就配酱瓜跟豆腐乳吧,豪门梦碎,她还是继续习惯这种俭朴的生活。要来复习梭罗写的湖滨散记,也许以后可以学着自己种菜养鸡,过着自给自足的清淡生活

    老板吃完早餐。“阿常,我们早点去收电器。你三点不是要去盲——啊!”被品常踢一脚。

    白雪抬头,看老板一脸无辜。他干么踢老板?是有什么话不能让她听?江品常要去哪儿那么神秘?

    品常瞪老板一眼,起身。“我们走吧。”又对白雪说:“我们去收电器,你吃完把门带上就可以走了。”

    “喔。”

    他们离开。这么放心让外人待着喔?这地方也太自由了。

    白雪扒着白粥,看着那锅卤肉,想到三千八的和牛宴。

    “不管不管我要吃你的肉!”哼哼哼,掀开锅盖。“看你煮得是有多难吃!”

    舀一大瓢丢碗里,吃一口——

    轰,她呆掉。“妈”妈妈回来了?怎么可能!再吃一口。震惊,站起瞪着那锅卤肉。

    为什么?江品常煮的卤肉,有妈妈的味道?

    白雪哽咽泪涌,一阵心酸呀。就是这种古早味的卤肉,带有一点八角的香气。想到妈妈曾经用这拿手菜请过沈檀熙,甚至为了感谢沈檀熙推荐爸参加绘本比赛,送过好几盒给独自在外住的沈檀熙。

    沈檀熙吃着妈亲自料理的卤肉,跟爸乱来时,是什么心情?!

    可恶的女人!我要灭了你!先把肚子鹤饱饱,再回去杀外敌!

    白雪按着肚子,弓着身,好难受地一路拖着脚步返家。可恶,用卤肉报复顶级和牛这主意不好,胃好难受啊!搭电梯上楼,站家门外,白雪吸吐几次,镇定自己。该面对的逃不了。这是她家,绝不让步!

    好,来战吧,沈檀熙!

    拿出钥匙,用力插进锁口,用力开门,好气魄地将门甩上——

    沈檀熙你出来!

    怎么回事?白雪惨遭二次打击。

    现在什么情况?才经过一晚吧?怎么不认得自己家?

    客厅没人,但电视没关。屋内冷气开着,但落地窗没关,冷气外泄,月底电费一定相当可观!地板散落的,是她原本靠墙放的空白画布,画布上是幼稚的图画,死小孩!她的颜料盒被打开,粉彩笔散在地上。

    太过分了!为什么擅自动她东西?笔记电脑也移过位置!

    白雪奔进厨房,流理台内是使用过没洗的锅碗瓢盆。还煮她的东西吃?!

    “沈檀熙!”白雪冲进书房,床铺凌乱,空无一人。“沈檀熙?”屋内搜寻,不见踪影。走了?

    因为她昨晚不欢迎的关系吗?也是,有自尊的人都没脸待下去。

    瘫坐客厅长椅上,跷着二郎腿,大松口气,安慰自己。如果这团混乱,这他们母子留下的“告别作”她认了。

    “至少他们走了。”

    且慢——门锁转动声。

    不会吧?瞪向铁门,铁门被打开,沈檀熙拿钥匙当自家那样堂而皇之走进来。

    “嗨——”还敢跟屋主打招呼。“你怎么有钥匙?!”白雪冲过去。

    “你半夜去哪里了?”檀熙优雅地将钥匙放进裙子口袋。

    这不是重点——

    “绘匙明儿来的?”

    “需要这样吼吗?我耳朵很好,你冷静点。”沈檀熙在长椅坐下,不慌不忙解释钥匙来历。“因为你不在,我又要送熙旺上学,只好”白雪听她解释完,只有一个心得——这女人,够嚣张。刹那白雪知道,即将对付的是一头怪物,是妖孽!

    沈檀熙幽幽地这样说——

    早上起床,发现白雪不在,又赶着送儿子上学,必须有钥匙才能回家(注意“回家”这两字,她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于是她带着儿子出门去,关上铁门。(注意,这个时候她还没有钥匙,而她把门关上了。)

    沈檀熙走去哪里呢?

    她走出管理室,找到附近锁店,跟老板说:“我钥匙不见了,请你来帮我开门锁,我家就在附近。”不慌也不忙。

    然后牵着儿子,带着锁匠,通过管理室,搭电梯到门外。很自在地看老板开锁,顺利开启大门后,跟老板说:“帮我复制两把。”不心虚!

    一小时后,两把新镜匙落到沈檀熙手中。一把给儿子,一把自己用。整个过程这么自然,这么平静。

    唯一不平静的是陈白雪。“这是我家,你这是犯罪!”

    “这也是我跟我儿子的家。你独占这里,也是犯罪。”

    她犯哪条罪了?

    好,坐下来谈判。厘清楚,这到底是谁家?!假如厘不清楚,好,来打架。

    她虽然脖子扭到胃又痛但真把她逼急了,白雪公主也是可以变“肖查某”的!

    “都是因为爱,当初我才会借你爸钱买房子,所以房子我有分。”沈檀熙说。

    白雪伸手。“借据呢?”

    “因为爱,没让他写借据。”

    “口说无凭。”

    “是,这正是我蠢的地方。”

    “我怎么相信你?”

    “我说的是实话,是你不想面对。你仔细回想你爸的收入,用点脑筋调查,就知道凭你爸的收入是不可能有足够头期款,买下台北这房子!”

    到底爸跟沈檀熙的往来,复杂到什么程度?又是感情又是钱。

    而究竟这段奸情,有何内幕?其中内情,盘根错节,白雪听得头昏眼花。若是他人事,听来很刺激;沦到自己身,崩溃无止境——

    “我再说得更清楚好了。”沈檀熙恨恨道。“你妈也知道我借钱给你爸,不然她怎么会对我那么好,常邀我来你家用餐?!”

    “我妈知道你跟我爸的事?!”记忆里的美好家庭,怎么经沈檀熙一讲全变样?还是当时年纪小太单纯,看不出大人间在搞什么?

    “不,你妈以为我跟你爸是好朋友,认为我是肯定你爸的才华才甘愿借钱。她很单纯,我也是。”沈檀熙哽咽。

    “那时年轻,认为爱是一切。和你爸搞婚外情,我对你妈感到抱歉。会借钱也是补偿心理,但我得到什么?当我走投无路谁帮我?你爸死了,而我,无法接受他突然死去的噩耗,腹中孩子就这么拖着拖着,也就生下了。我无依无靠,家人也不谅解,默默背着小三罪名,到现在儿子的父亲栏还空白。陈白雪,这都我的错吗?都怪我吗?到后来,我觉得我没对不起你们,因为我吃的苦头不比你少!你因为房贷走投无路很辛苦,我也因为失业要养小孩压力很大!现在甚至连房租都缴不出来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