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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办空荡荡的。
芝青学姐毕业之后,助教说我做得不错,问我要不要接早班工读生的职位。
看吧,学姐一不在,我就飞黄腾达、事事顺心又步步高升了。
哇!心情真好,就连办公椅都觉得更好滑了,办公桌都觉得更好睡了。
没有人会捡我去在垃圾桶里的笔、没有人会把记事本放在桌上、也没人会故意把情书扔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故意炫耀
什么昏倒、什么当铺、什么读国中的妹妹,那些故意博取人同情的下流伎俩,通通都可以不用再看见了,眼不见为净,唷嘿!
唔其实,系办这工作好没挑战性,时薪又不高,是不是该换别的工作了?
不知道芝青学姐现在在干嘛?正职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吓!谁想她了?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哞去去武器走
沈芝青赶到医院的时候,沈芝柔刚从待产室被推进去产房。
“沈芝青,怎么办?我好怕她撑不住”靳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慌张、很疲惫、很憔悴,沈芝青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模样。
据说是芝柔羊水破了,被紧急送去待产房催生,塞了三次催生剂,又打了催生针,已经折腾了十几个小时,一直到刚才子宫颈才刚开了两指,终于达到被送入产房的标准。
靳扬本就紧张的心情是被那些产前同意书搞得更加心烦意乱的。
“他们拿一大堆东西给我签,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如果产妇或是小孩大出血死掉还什么鬼他们不负责的鬼话,我要是不签医生也不能帮芝柔接生,但我签了是怎样?芝柔会死掉吗?宝宝会死掉吗?他妈的混账!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医病必系这么差了!为什么我老婆要死掉?”他来回踱步,不停抱怨。
而沈芝柔痛极大叫的声音不停从产房里传出来,更是越听他心越慌,恨不得立时冲进去。
“为什么芝柔不让我进去?!”靳扬乱骂一通,越骂越生气。
“当然是因为你很吵。”沈芝青淡淡地回。
由靳扬慌乱到打电话给她这点看来,他已经进入某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只会平添产妇焦虑罢了。
“但芝柔也要我别告诉你。”靳扬立刻回嘴。即便是这种情况,也不能讲输沈芝青。
“我一样会增加她的困扰。”沈芝青就事论事,脸色其实已经白得不能再白。
沈芝柔呼天抢地般的哀嚎从里头传出来,每一声都掐紧她心脏,令她回想起当年母亲在她眼前咽气的情状。
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的亲人,疼爱她的人与被她疼爱的人呼息瞬间一窒,不敢继续胡思乱想。
她没有办法失去妹妹,就跟靳扬无法失去沈芝柔一样,她贴心的妹妹一定就是知道他们两人都会好担心好害怕,才会选择不要他们陪进产房,自己孤军奋战。
“她已经很累很累了。”停顿了一会儿,靳扬突然开口,声音听来竟然有点哽咽——
“她已经痛了好久,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办法睡她怕你担心,要我等宝宝生下来再跟你说,可是,他们拿那些很惊人的同意书给我签,说若是自然产生不出来就要推去剖腹产,就算生完也有可能大出血或是什么的那些白纸上写的黑字很可怕,很像她随时会死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若是有什么万一我也”因为太害怕,越等越心焦,所以才打了电话给沈芝青,他的指关节早被他捏到全部泛白。
微微抖颤的嗓音、手足无措的神情沈芝青真不敢相信这是平时那个威武昂藏,讲话尖酸刻薄得要命的靳扬所说的话。
“别胡说八道,她不会有事的。”她拍了拍靳扬的肩,脸色虽然惊白,平稳的语调依然力持镇定。
别慌,别怕,念力、言灵,母亲在天之灵,芝柔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胡乱祷告了多久。
“哇——”产房里清楚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从产房里走出来的护士,向他们吐出的是全世界最美丽的话语——
“靳先生,恭喜你,母子平安喔。”
沈芝青与靳扬一怔,心中大石落下,而后相视而笑,靳扬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中甚至还有泪。
母子均安。
“芝柔。”
沈芝青走进待产室时,产后尚需观察两小时的沈芝柔躺在病床上,胸前趴伏着的新生儿刚被护士抱走,靳扬离开医院去为肚子好饿的沈芝柔买东西吃了。
“姐?”沈芝柔看见沈芝青的那一瞬间,便虚弱地笑了。
“我要靳扬等我生完再通知你,他又没听话了对不对?”不然姐姐怎会出现得这么快?
“他担心你。”沈芝青在妹妹的床沿坐下,很心疼地摸了下妹妹汗湿的发,又抚了抚她密布着斑驳红点的两颊。她方才用力过度,脸上的微血管都爆开了。
“我知道他担心我,但我也不想你担心嘛!姐,我好糗喔!你说,我刚刚有没有叫得很像正被宰杀的猪?”
“哪里有?你好勇敢。”沈芝青握住她的手。
“勇敢?那当然啊,我是妈妈了。姐,你有看见吗?那是我儿子耶。”沈芝柔唇角微掀,虽然脸花了,仍是露出好满足好满足的笑脸。
“当然看见了,好小好可爱,皱巴巴的,长得跟你很像。”
“跟我很像?我皱巴巴的?我哪有?”沈芝柔抗议。
“妈妈生你时,我已经八岁了,那时在医院看见你,你就是这样皱巴巴的。”
“什么嘛”沈芝柔咕哝了声,又笑了。“对了,姐,沐大哥有跟你一起来吗?”视线巡了下待产室后方,没有人。
沈芝青沉默了会儿,摇头。
“他回去缅甸了。你也知道,他的工作经常得到处跑。好了,别说这些了,你需要休息,我明天炒些麻油腰子来看你。”话锋一转,转移话题。
“姐。”沈芝柔拉住沈芝青的手,不让她起身。她还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
“嗯?”
“姐,我想,我真的已经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了,你不必再担心我了。”
沈芝青一愕,不明白沈芝柔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
“怎么?当了妈翅膀硬了,想跟我划清界线呀?我跟你说,麻油腰子我是一定会炒来的,你不爱吃麻油也不行。”在妹妹面前的许多时候,她总是像个叨念的母亲。
“才不是说这个呢,姐。”沈芝柔轻笑出声,亲亲爱爱地拉起沈芝青的手。
“姐,我是说,我已经够大了,不需要你操心了,你也该好好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了。”
“我一直很为自己着想。”隐约地,沈芝青明白妹妹想对她提什么,她就是还不想谈。
“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对不对?”沈芝柔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姐你以前常说,妈过世前要你好好照顾我,我想,妈妈一定是因为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才这么对你说,可是姐,其实,你已经为我牺牲太多了,妈妈她如果当初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定不会这样讲的”
“什么叫做事情变成这样?我是变成怎样了?虎姑婆?大魔王?”沈芝青有些啼笑皆非。
“姐,你没怎样的话,为什么不跟沐大哥一起去缅甸?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吗?”
来了!沈芝柔切入主题了。
“你想太多了,这件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沈芝青不假思索地回。
“那是为什么?沐大哥他人很好,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也看得出来姐姐你对他很不一样,你们在一起时的感觉很好,就像一对很恩爱的情侣,我以为,你们应该一起——”
“芝柔,我不想谈这件事,而且你需要休息。靳扬应该快回来了,你吃完东西早点睡,我要走了。”
“姐。”沈芝柔没让她离开。
有些话藏在心里许久,一旦起了个头,一定得全部说完才行,毕竟,她很希望姐姐能跟她一样幸福啊。
“姐,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永远都好爱好爱你,但是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家,如果你遇到适合的人,不用再为了我,不用再为一个老是需要你照顾的妹妹,把自己困在一个走不出去的地方,之前,在讨论宝宝名字的时候,我还跟靳扬说,不管小孩是男是女,都要叫靳念青,谢谢姐姐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永远都记得姐姐其实,姐姐你一直没有谈恋爱、一直没结婚,我心里很内疚,总觉得,是我耽误了姐姐的青春,假如当初不是为了扶养我,姐姐能过更好的日子”
“喂,沈芝柔,你都还没开始正式坐月子眼泪就来了?我告诉你,坐月子不能哭知道吗?刚刚还在说什么自己已经当妈了很勇敢,现在也不知道在伤春悲秋什么,你讲得好像我快死了一样小孩名字不要乱取,靳扬不会由着你乱来的对吧?”
“才不是乱来,他同意的。”靳扬若不答应,她就不生了。
“欸,你在闹什么?产后荷尔蒙失调?产后忧郁?”“靳念青”?不是真要这么胡闹吧?
“才不是,姐你很坏耶,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你,你竟然笑我。”沈芝柔又想哭又想笑。
她从没对沈芝青说过这些事,这些烦恼压在心底压得牢实,常常令她备感压力,没想到终于能够说出来,竟被姐姐不当一回事地嘲笑。
“好了,我知道了。别胡说八道,别胡思乱想,我明天再来看你。”
“姐。”沈芝柔又唤住她。
“嗯?”沈芝青回眸。
“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是你的家人,但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不管你人在哪儿,不论是缅甸或是埃及,我们之间的羁绊都不会断,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知道吗?”
“好了啦,知道了,产后忧郁的产妇,什么时候变这么多话了?到底要说几次呢?”沈芝青捏了捏沈芝柔脸颊,起身离开待产室。
听妹妹这么说,她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喘不过气,好像终于解脱了又好像终于沦陷
似乎,自从沐晓辰离开她的生活之后,她这几日都处于这样错综复杂又矛盾的情绪里。
她脑子里有某个部分打结了。
沈芝柔说她可以有自己的家,但家与家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一段感情若是不结婚,终点又是哪里?
她什么都搞不清楚,只觉怅然若失。
沈芝青脚步沈甸甸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信箱,成迭的信件与账单掉出来,某个没有邮票与邮戳的牛皮纸袋吸引她的注意力——
背面右下角署名沐?
沐晓辰上飞机前来过?什么时候?是她坐在家里看他电视节目的时候吗?
沈芝青匆匆忙忙地奔上楼,慌慌张张地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往茶几撒——
各式各样的饭店信纸、memo纸、原子笔、铅笔。
开罗、纽约、西雅图、花莲、曼谷、东京,哥斯达黎加
“学姐,我以为你在收集?你有在收集这些周边吗?”
沈芝青颓然地坐在地上,毫无预警地哭了起来。
那是他遍布全球的足迹,一直将她放在心上的痕迹
homeiswhereyouarewanted。
他早就告诉过她答案的,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她第一次这么深刻感觉到她正在恋爱的时候,就失恋了。